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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屏幕亮起,一条银行短信跳了出来。
【您尾号6688的储蓄卡账户1月15日入账人民币1,000,000.00元,当前余额1,012,354.50元。】
我把手机丢在桌上,起身去冰箱拿了罐可乐。拉环“嗤”的一声响,冰凉的液体滑进喉咙。我靠着厨房的门框,看着窗外滨海市的万家灯火,盘算着城西那个小户型的首付。
这笔钱,是我熬了无数个通宵,用健康和头发换来的。作为“幻海科技”游戏数值策划组的组长,我带着团队做的项目成了年度爆款,这百万年终奖,是我应得的。
有了它,我就能在这个吞噬了无数年轻人梦想的城市里,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角落。不大,但足够安放我的疲惫和野心。
手机铃声就在这时响了,屏幕上跳动着“妈”这个字。
我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听筒里立刻传来压抑的哭声,尖利得刺耳。“筝筝啊,你快救救你弟!他要被人剁手了啊!”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下文。这套开场白,我太熟悉了。
“他……他赌钱,在网上赌,欠了八十万!”母亲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些放高利贷的说,三天内不还钱,就先卸他一条胳膊!筝筝,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捏着可乐罐的手指紧了紧,冰冷的铝罐发出一声轻微的凹陷声。我开口,声音很平,平得像一潭死水:“然后呢?”
“什么然后?”母亲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如此冷静。随即,她的音量猛地拔高,那熟悉的、不容置喙的命令语气破腔而出,“还了钱,剩下那二十万,给你弟做个小本生意,让他走正道!你别报警,这是家事!听见没有!”
她甚至没问我年终奖是不是真的发了,是不是真的有一百万。她只是通过某个亲戚的口,得到了一个数字,然后理所当然地开始支配它。
支配我的钱,去填她儿子的无底洞。
我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凉意。“妈,你是在救他,还是在给他买一副更贵的棺材?”
“秦筝!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那可是你亲弟弟!”母亲的声音变得尖锐而愤怒,“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在大城市待了几年,连亲情都不认了?我告诉你,你要是不给钱,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好啊。”我平静地回答。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大概持续了五秒钟。
然后,是歇斯底里的咆哮:“秦筝!你这个白眼狼!我白养你这么大了!你弟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我没再听她咒骂,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将手机调至静音模式。
世界清净了。
我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可乐,将变形的铝罐狠狠捏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金属碰撞发出的声音,像是某种破碎的宣言。
我打开电脑,点开房产中介的APP,开始认真浏览城西那个小区的房源信息。一套45平米的一室一厅,总价两百八十万,首付正好一百万左右。
手机屏幕不断亮起,是母亲和各个亲戚打来的未接来电,还有微信里不断弹出的信息。
“筝筝,你快接电话,你妈都快急疯了!”
“你弟再浑,也是你弟,血浓于水啊!”
“一百万对你来说是年终奖,对你弟来说是命!你忍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