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他拄着拐杖回来，军绿色外套上沾着雪粒子，进门先把外套搭在椅背上，又从布包里拿出个粗布袋子：“这是我攒的粮票和布票，你拿着用。” 袋子里还裹着个油纸包，打开是两块硬糖，“于阿姨给的，说女孩子爱吃甜的。”
我正翻看布票，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张折叠整齐的纸，递到我面前：“你看看这个。” 纸上 “离婚协议书” 五个字格外扎眼，财产分割那栏写着 “厢房内红薯、书桌及被褥归女方”，签名处已经签了他的名字，字迹遒劲，却有个笔画微微顿了下。
“刚结婚就提离婚？” 我忍不住笑，指尖摸着那处顿笔，“陆同志，你这是怕我赖上你？”
他耳根红了，转头看向窗外的雪：“你是城里来的姑娘，不该跟我这个瘸子耗着。等开春风头过了，我就去申请离婚，不耽误你找好人家。” 雪粒子打在玻璃上，他的侧脸绷得很紧，却还是补充了句，“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字。”
我把协议书塞进抽屉最底层：“离婚可以，但得等我治好你的腿。” 我指了指他的右腿，“我外婆留下本医书，里面有治腿的方子，就是需要红花、当归这些药材 —— 可能得用你的票买。”
他立刻把布袋子往我手里塞：“都给你，不够我再去跟战友借。” 说完拄着拐杖往门口走，走到门槛时又回头，“晚上冷，我给你烧了热水，在灶房里温着。”
我去灶房时，果然看见铁锅里飘着热气，旁边小盆里还放着两个烤红薯，外皮烤得焦黑，掰开来满是糖心。后来我才知道，这两个红薯是他从自己口粮里省下来的 —— 陆家老太太偏心陆子昂，每次分粮都只给陆峥言半份。
3 药香里的试探 —— 腿疾反复与双向守护
第二天去服务社买药材，于阿姨一边给我称红花，一边往我手里塞了个布包：“这里面是晒干的艾草，煮水给陆小子泡脚，能活血。” 她压低声音，“我家那口子以前在部队也受过腿伤，就用这个法子缓解。”
我这才知道，于阿姨的丈夫是志愿军战士，牺牲在朝鲜战场上，她守着烈士家属的身份在服务社工作，平时最见不得有人欺负军人。“陆小子是个好的，” 于阿姨擦了擦眼角，“去年他刚回来时，腿肿得连裤子都穿不上，老太太还骂他‘废物’，真是造孽。”
回到家时，陆峥言正在院子里劈柴，斧头举到半空时，右腿突然一软，整个人往地上倒去。我赶紧冲过去扶住他，触到他膝盖时，发现皮肤烫得吓人。“怎么不歇着？” 我扶他回屋，掀开裤腿，看见他膝盖肿得像个馒头，“是不是昨天劈柴累着了？”
他别过脸：“没事，老毛病了。”
我没说话，转身去灶房煮艾草水。等我端着水盆回来时，看见他正拿着块布擦我的布鞋 —— 鞋尖沾了泥，他擦得格外仔细，连鞋底的草屑都挑了出来。“你的鞋破了，” 他抬头时眼神有些无措，“明天我去给你买双新的。”
“不用，补补还能穿。” 我把他的脚放进艾草水里，指尖轻轻按揉膝盖周围的穴位，“以后不准劈柴了，要干活等我回来。” 他的脚很凉，泡在热水里也没立刻暖过来，我想起于阿姨的话，鼻子突然发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