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下的丝绸冰凉顺滑，铅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是这深夜里唯一的慰藉。只有沉浸在线条和光影的世界里，我才能暂时忘记自己是这栋豪华别墅里，最名不副实的女主人。
「太太，您还在忙吗？」管家芳姨的声音在门外轻轻响起，带着惯有的谨慎，「先生回来了，您……要不要下去看看？」
我笔尖一顿，一颗本该璀璨的星辰被点成了墨团。心，也跟着沉了一下。傅承聿回来了。这个认知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死水，漾开圈圈无法忽视的涟漪。
「知道了，芳姨。我这就下去。」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拉开工作室的门，芳姨还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担忧。她在这里工作了很多年，算是看着我和傅承聿这场冰冷婚姻的见证人。
「太太，」她压低声音，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先生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喝了点酒。您……多担待些。」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发现脸部肌肉有些僵硬。他心情好的时候，难道对我就有过好脸色吗？
下楼时，果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傅承聿没去卧室，而是靠在客厅巨大的沙发上，闭着眼，眉宇间拧着一道熟悉的川字。领带被扯松了，随意搭在颈间，褪去了平日商场上的凌厉，却多了几分生人勿近的颓唐。
我犹豫着是否该直接回房间，避免不必要的接触。他却忽然睁开眼，目光锐利而冰冷，直直地刺向我。
「杵在那里做什么？看我笑话？」他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更多的是不耐烦。
「没有。」我垂下眼睫，走到茶几边，想给他倒杯水。
「不用假惺惺。」他嗤笑一声，打断我的动作，「苏晚意，你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装了三年，不累吗？」
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疼蔓延开来。逆来顺受？如果不是那道以恩情为名的枷锁……
这时，客厅的电视里正在播放娱乐新闻，女主播甜美的声音格外清晰：「……欢迎回国！影星白芊芊今日抵达江城，坦言对未来国内发展充满期待……」
画面切到机场，白芊芊戴着墨镜，在粉丝的簇拥下巧笑嫣然。
傅承聿的目光瞬间被屏幕吸引，刚才的烦躁似乎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专注，甚至带着一丝……我从未见过的缱绻？
空气仿佛凝固了。芳姨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留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呵，」傅承聿忽然又笑了，带着浓浓的自嘲和讥讽，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比刚才更加刺骨，「她回来了。苏晚意，你现在是不是又想着怎么把她逼走？我告诉你，这次不会让你再得逞了。」
又来了。这个他坚信了三年，并且会持续用来刺痛我的事实。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傅承聿，我说过很多次，我没有逼走她。」
「没有？」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酒精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你告诉我，三年前她为什么会在我们订婚前夕突然离开？为什么那么巧？苏晚意，你们苏家不就是仗着那点救命之恩，逼我娶你，容不下她吗？」
救命之恩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浑身一颤。
那是横亘在我们之间，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多年前，我父亲在工地上为救他父亲而丧生。傅家为报恩，许下了婚约。大学毕业时，我母亲病重，唯一的愿望就是看到我有个好归宿。傅家重提旧事，傅承聿激烈反抗，却最终拗不过家族压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