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像个被遗忘的、可笑的哨兵,被留在原地,独自承受这恐怖的余波。
报警吗?
不。绝对不能。
我现在冲过去,只会成为第一嫌疑人。身上没有血迹?精神不正常的梦游杀人狂理论上也可以清理得很干净。更何况,我根本无法解释我为什么会深更半夜准确出现在这个刚刚发生命案的小区附近。
我会被彻底钉死。
逃?
对,逃!立刻离开这里!
求生的本能终于压倒了麻木的恐惧。我猛地直起身,腿脚酸软,几乎摔倒。我扶着冰冷的墙壁,踉踉跄跄地转身,朝着与那黑暗缝隙相反的方向,发足狂奔。
我不敢回头,拼命地跑,仿佛身后有无数看不见的厉鬼在追赶。夜风刮过我的耳朵,发出呜呜的尖啸,听起来都像是那个女人满足的叹息。
跑出小区,冲到亮着路灯的大街上,我才敢停下来,扶着膝盖,像离开水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地喘息,肺叶火烧火燎地疼。
一辆空出租车驶过,我几乎是扑过去拦下了它。
拉开车门钻进去,司机被我失魂落魄、满头大汗的样子吓了一跳。
“师傅,快……快走!”我瘫在后座,声音嘶哑破碎。
车子启动,汇入车流。窗外的灯光流淌而过,我却只觉得更加寒冷,忍不住蜷缩起来,瑟瑟发抖。
回到家,反锁上门,我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巨大的恐惧和后知后觉的惊悸如同海啸般将我吞没。
我目睹了一场谋杀。
不,是“我们”完成了一场谋杀。我是共犯,是观众,是载体,是唯一的知情人。
我抬手看着自己的双手,干净,苍白,微微颤抖。但这双手,在另一个意志的驱动下,刚刚可能协助结束了一条生命。
“呕——”我终于吐了出来,搜肠刮肚,吐得昏天黑地。
吐完之后,是死一样的虚脱和麻木。
我挣扎着爬起身,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拼命冲洗脸,试图让自己清醒。水流声哗哗作响。
抬起头,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如纸,眼窝深陷,瞳孔里是无法形容的惊恐和崩溃。水珠顺着发梢滴落。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
忽然,镜子里我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一个完全陌生的、冰冷的、属于女人的……
微笑的雏形。
一闪即逝。
我猛地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瓷砖墙上,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幻觉?
还是……她就在这里。
一直就在。
在这具身体里。
看着我。
我死死盯着镜面,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试图捕捉任何一丝非我的痕迹。但那诡异的弧度消失了,只剩下我自己惨白惊惶的脸,和水珠不断滴落的狼狈。
幻觉。一定是幻觉。极致的压力和恐惧下的产物。我拼命说服自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唤醒理智。
可胸腔里那颗心,跳得不疾不徐,甚至带着一丝……嘲弄的平稳。它刚刚完成一场狩猎,此刻正享受着余韵。而我,是那个被它选中、困在现场的囚徒,被迫感受每一个细节。
丽景苑小区,黑暗的缝隙,冰冷的利刃,倒地的闷响……画面和感知的碎片在我脑中疯狂回放,每一次闪回都让我胃部抽搐。我冲回客厅,不敢再看镜子,也不敢开灯,蜷缩在沙发最深的角落里,用毯子把自己裹紧,却依然冷得牙齿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