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成僵在原地,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厨房里失败的焦糊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而林师傅的话语,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引以为傲的、用金钱堆砌的世界观上。价格,原来真的有另外一种计算方式。而他,似乎从一开始,就错得离谱。
【阶层的凝视】
林师傅那句“付不起”,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了赵成最敏感的神经。
他失魂落魄地离开林师傅的小院,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开车回城的。副驾驶座上,那碗他亲手做的、几乎没被动过的红烧肉,此刻像一个冰冷的嘲笑。付不起?他赵成会付不起一顿饭钱?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可林师傅的眼神,桌上其他客人听到“般若”这个名字时的反应,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他无法理解的事实:沈静,那个被他视作附属品的女人,似乎真的存在于另一个他完全陌生的价值体系里。那个体系,不是用合同金额和不动产来衡量的。
这种认知带来的不是反思,而是一种被冒犯的暴怒。她凭什么?一个家庭主妇,十年围着灶台转,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连林师傅都要肃然起敬的“般若”?一定是弄错了,或者是沈静用了什么手段欺骗了林师傅!
这种愤怒在他回到公司,面对供应商催款、银行催贷的连环电话时,达到了顶峰。焦头烂额之下,一个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去找沈静!当面问清楚!如果她真有什么本事,那就必须帮他渡过这个难关!她是他的妻子,哪怕即将是前妻,也有义务帮他!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他动用了所有能用的关系,像疯狗一样搜寻沈静的下落。最终,从一个做高端房产中介的朋友那里,得到了一条模糊的线索:城西一个新开发的、极其注重隐私的文化创意园里,最近入驻了一位神秘的私宴主人,只接待熟客引荐,一餐难求,名号……似乎就叫“般若”。
赵成二话不说,开着那辆快要被银行拖走的豪车,直奔创意园。园区闹中取静,白墙黛瓦,环境清幽。他按照地址找到一栋独立的、带着小庭院的建筑前,黑檀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小小的门铃。
他按了许久,门才无声地滑开一条缝。一个穿着素净棉麻衣服、气质清冷的年轻女孩探出头,眼神带着审视:“请问找谁?有预约吗?”
“我找沈静!”赵成语气冲撞,试图挤进去,“我是她丈夫!”
女孩眉头微蹙,身体稳稳地挡在门口:“抱歉,这里没有沈静。只有‘般若老师’。没有预约,恕不接待。”她的语气礼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什么狗屁般若老师!她就是沈静!你让她出来见我!”赵成失去了耐心,大声嚷嚷起来。
就在这时,院内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小禾,让他进来吧。”
是沈静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却透着一股赵成从未感受过的、淡淡的疏离和威严。
叫小禾的女孩侧身让开。赵成整了整因为激动而歪斜的领带,带着一股兴师问罪的怒气,大步走了进去。
庭院不大,却布置得极有禅意,枯山水,几竿翠竹,角落里一只陶瓮里养着睡莲。与赵成那个堆满名牌logo、金光闪闪的家相比,这里清雅得像另一个世界。沈静就站在庭院中央,穿着一身月白色的亚麻长裙,素面朝天,手腕上戴着一串简单的木质手串。十年了,赵成第一次发现,褪去了油烟和琐碎的她,身上有一种沉静的光芒,竟让他有些不敢逼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