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我回到了那个位于城中村的破旧出租屋。
推开门,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
房间里一片狼藉,被追债公司的人翻得乱七八糟。
巨大的空虚和寒冷将我紧紧包裹,我蜷缩在冰冷的沙发上,感觉自己像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孤魂野鬼。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那晚的火光,再一次在我眼前燃烧。
那天是我的生日,我和林晚在我俩合伙开的设计工作室里庆祝。
我们喝了点酒,畅想着未来。
“言言,等我们这个项目做完,拿到第一笔资金,我们就换个大点的工作室,再也不用挤在这个小地方了。”
“言言,等我们有钱了,我就给你买个大房子,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
林晚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然后,刺鼻的烟味传来,火光冲天。
浓烟呛得我无法呼吸,慌乱中,我被一个掉落的架子砸中了腿,动弹不得。
是林晚,她明明已经跑出去了,却又义无反顾地冲了回来。
“言言!别怕!我来救你!”
她用瘦弱的肩膀扛起压在我腿上的架子,就在她把我推出去的那一刻,头顶的横梁轰然倒塌。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重物砸中,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鲜血从她身下蔓延开来。
我尖叫着,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林家父母守在床边,告诉我,林晚走了。
那一瞬间,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灰色。
巨大的愧疚感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觉得活下来的我,才是一个错误。
如果死的是我,那该多好。
我还没从悲痛中缓过来,林家父母就拿出了一叠文件,甩在了我的病床上。
一份是“项目合作协议”,另一份是“借款合同”。
“这是晚晚生前和你签的合同,你们工作室的项目投资,是以你的名义贷款的,现在项目黄了,人也没了,这300万的债务,理应由你来承担。”林父冷冰冰地说。
我震惊地看着合同上那刺眼的“300万”和下方我自己的签名。
我确实签过字,但我以为那只是几万块的启动资金。
林晚说,她来搞定资金问题,让我专心做设计。
我怎么也想不到,这笔钱竟然高达300万!
而且,我是法人代表,是唯一的债务承担人。
合同上漏洞百出,很多条款都对我极为不利,可签名是我的,白纸黑字,赖不掉。
“我……我不知道……”我的声音在颤抖。
“你不知道?”林母尖叫起来,“晚晚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现在让你承担一点债务你就不愿意了?你还是不是人!”
“夏言,做人要讲良心!晚晚用命换了你的命,这笔钱,你必须还!否则,你就是对不起晚晚,让她在地下都不得安宁!”
他们用林晚的死,给我戴上了一副沉重的道德枷锁。
我身无分文,连医药费都是东拼西凑的。
出院后,追债公司的电话和骚扰就没断过。
他们在我家门口泼油漆,用高音喇叭循环播放我的欠债信息,把我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我找不到工作,房东也催着我搬走。
我陷入了绝境。
这就是我在灵堂上,会冷笑着问出“300万谁来接盘”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