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记忆瞬间被拉回到八年前那个闷热的下午。
售楼处人声鼎沸，我和王芳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
银行的销售员就在旁边，拿出厚厚一沓文件，指着签名处，嘴里像机关枪一样突突地说着：“李先生，您看这，这，还有这，签了就行，都是标准格式合同，没问题的。”
我当时只想着赶紧办完手续，赶紧拿到我家的钥匙。
那密密麻麻的条款，我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先生，这和我们无关。”张雷的声音再次响起，像一把冰锥，刺穿了我的回忆，也刺穿了我最后的幻想。
他撇了撇嘴，那神情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傻子。
“签了字，就代表您认可了所有条款。成年人了，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我负责？”我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我负了八年的责！我拿我全家的命在负责！换来的是什么？是你们账面上一个数字游戏！”
“先生，请您注意言辞！”张雷的脸色沉了下来，“再胡搅蛮缠，我们只能请保安了。”
正在这时，王芳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她一看到我狼狈的样子，眼圈瞬间就红了。
“老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冲过来，想扶我起来，可我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像一滩烂泥。
我把那张流水单塞到她手里，她低头一看，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熄灭，最后只剩下和我一样的，无边无际的绝望。
她没有哭，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握住我冰冷的手。
我能感觉到她在发抖。
“保安！”张雷不耐烦地招了招手。
两个高大的保安立刻走了过来，一左一右架住我的胳膊。
“先生，请您出去。”他们的声音毫无感情。
张雷站在不远处，嘴角挂着冷笑，那是一种胜利者的傲慢，一种对蝼蚁的蔑视。
我被他们半拖半拽地弄出了银行。
外面刺眼的阳光照得我眼睛生疼。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赤裸裸地扔在大街上，任人围观，任人嘲笑。
口袋里，那份贷款合同的复印件，已经被冷汗浸得湿透了。
我死死地攥着它，指甲几乎要嵌进纸里。
这是我唯一的武器。
回家的路上，我和王芳一路无言。
车里的空气压抑得让人窒息。
我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张雷那句“按合同办事，与银行无关”。
规则？
去他妈的规则！
如果规则就是用来吃人的，那我就亲手把这规则撕个粉碎！
一股冰冷的杀意，在我心里疯狂地蔓延。
我发誓，我要让这帮高高在上的刽子手，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的脑海中，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合同里那几个当时完全没在意的字眼——“利率调整机制”。
02
回到家，我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那份被汗水浸透的合同复印件，被我摊平在桌上，每一个字都散发着血腥味。
我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逐字逐句地研读。
那些拗口的金融术语，复杂的计算公式，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我牢牢困住。
王芳端了一杯热水进来，轻轻放在我手边。
她看着我布满血丝的眼睛，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