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雪很大。
我撞见未婚夫将我的油纸伞递给庶妹:「她那种无趣的大家闺秀,怎及你雨中折枝的鲜活?」
后来敌军围城,他红着眼求我献舞退兵:「你是京城最耀眼的明珠!」
我撑开伞走向敌营:「殿下认错人了,您说的鲜活,正在府里等您呢。」
雪沫扑向伞上残破的白梅,像极了他当年教我画伞时,落在纸面的细碎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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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那天的雪很大。
鹅毛般的雪片,簌簌地砸在听雪阁的窗棂上,外面庭院里的假山、枯枝、小径,早已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白。
我拢了拢身上簇新的白狐裘披风,手里捧着一个紫铜雕花的手炉,正要转身离开这处专为赏雪而建的水榭。
今日是腊八,府里设了家宴。
我是沈家嫡女沈知微,父亲是当朝吏部尚书,未婚夫婿是靖安侯世子谢珩。
谢珩与我,是自幼定下的婚约,门当户对,世人眼中的金童玉女。他允诺今日会早些过来,陪我一同去给祖母请安,然后赴宴。
行至廊下,却瞥见远处月洞门下,有两道熟悉的身影。
一个是谢珩,挺拔如松,披着玄色大氅;另一个,是我同父异母的庶妹沈知雨,穿着一身水红色的袄裙,在漫天素白中,格外扎眼。
脚步下意识地停住,隐在了廊柱后。并非存心窥探,只是那画面,莫名地让我心头一紧。
风雪声很大,盖过了许多细微的声响,却也奇异地,将他们的对话,断断续续地送了过来。
“……阿雨,拿着。”是谢珩的声音,带着一种我很少听到的、近乎宠溺的温柔。
我看见他从身后随从手中接过一物,递给了沈知雨。
那东西,我再熟悉不过——是一把油纸伞。
竹骨为架,韧纸为面,伞面上,是我亲手绘就的、一株虬劲孤傲的白梅。那是我及笄那年,央了他许久,他才答应教我画的第一把伞。
当时,他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月光从书房的窗棂漏进来,洒在伞面上,如同碎银。
“世子哥哥,这……这不是姐姐最心爱的那把伞吗?”沈知雨的声音娇柔,带着恰到好处的迟疑。
谢珩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风雪里显得有几分凉薄:
“一把伞而已。她那种整日拘在规矩里、刻板无趣的大家闺秀,东西也跟她的人一样,中规中矩,毫无生气。怎及得上你,雨中折枝,笑语嫣然,才是真正的鲜活动人。”
“世子哥哥快别这么说姐姐……”沈知雨的声音更低了些,带着羞怯,却又隐隐有一丝得意。
“怕什么?”谢珩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纵容,“她不会知道的。即便知道,又如何?我谢珩想要的,从来就不是她那样的木头美人。这伞,配你正好。”
沈知雨终于接了过去,撑开。红裳少女执白梅伞,在雪中转了个圈,笑声如银铃般荡开。
谢珩就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她,目光里的欣赏,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我所有的暖意。
手炉“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烫的炭灰溅出来,落在雪地上,发出“滋滋”的轻响。
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烫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都僵住了。
2
无趣的大家闺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