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提议荒唐至极，无异于羞辱。然而，在绝对的武力面前，绝望的人们仿佛抓住了一根稻草。
谁家女儿，愿担此重任？又能有谁的舞技，可堪此“重任”？
流言开始指向了沈家。不是因为我是嫡女沈知微，而是因为我的庶妹沈知雨。
不知何时起，她曾在某次贵女聚会上一曲“绿腰”惊四座的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甚至有人说，谢世子曾亲口赞其舞姿“鲜活灵动，天下无双”。
我被禁足在微雨阁中，对外面的纷扰知之甚少。
只从丫鬟们惊恐的窃窃私语里，拼凑出大概。心中只觉得悲凉可笑，为了苟延残喘，竟要将女子如同物品般献出。
4
这日黄昏，天色阴沉得可怕，仿佛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雪。我的房门被猛地推开，带进一股凛冽的寒气。
来人竟是谢珩。
他瘦了很多，原本俊朗的脸上满是胡茬，眼底布满血丝，玄色铁甲上沾着早已干涸的、暗褐色的血迹。
他不再是那个风流倜傥的侯府世子，而是一个被战争和压力折磨得濒临崩溃的将领。
他几步冲到我的面前，带着一身血腥和尘土的气息，双眼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惊——有绝望，有恳求，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知微！”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如今只有你能救京城，救沈家，救……救我们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心中波澜不惊：“世子何出此言？”
“狄戎主帅呼延灼，他要……他要看舞！要看当年璇玑夫人那样的舞！”
他语速极快，带着颤音，“满京城的人都说，都说沈家女儿舞姿绝世……但他们不知道，他们说的是沈知雨，可我知道！我知道不是你妹妹！是你！”
他的情绪激动起来，伸手想要抓住我的肩膀，被我侧身避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被更强烈的急切覆盖：
“是你啊，知微！很多年前，在太后宫中的春宴上，我见过的！你那时还小，穿着一身素白，跳了一支叫什么……《踏雪寻梅》！当时所有人都看呆了，包括我！只是你父亲后来不愿你锋芒太露，下了禁口令，不许外传……可我记得！我一直都记得！”
5
我怔住了。
那是我十岁那年的事，早已模糊的记忆，竟被他此刻提起。我早已不跳那只舞了，正如父亲所愿，做一个“端庄”的嫡女。
“知微，”他见我不语，语气近乎哀求，眼圈红得骇人，“你是京城最耀眼的明珠！只是你把自己藏起来了！现在京城危在旦夕，数万军民性命系于一线！唯有你的舞，或可感化那蛮夷，拖延一时！算我……算我求你了！”
他说着，竟真的作势要屈膝。身后的副将连忙扶住他。
我看着这个曾经在我面前高高在上、评判我“无趣”的男人，如今却红着眼眶，用“京城明珠”这样的词汇来哀求我。真是莫大的讽刺。
心中那片冰冷的湖，没有泛起一丝涟漪。我缓缓摇头，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世子殿下，您认错人了。”
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转过身，走向内室。角落里，放着那个从库房深处翻出来的、落满灰尘的樟木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