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沉默半晌，开口道：“你要是不嫌弃，我家是穷了点，但总能多双筷子，你先在这儿住下。”
阿娘也点点头，摸着我的头说：“正好，你钱叔老实，我笨拙，小满还小，铺子里正需要个人帮忙。”
沈笙看着我们过了好一会，才极轻地点了一下头。
“好。”
2
沈笙姐姐就这样在我家住了下来。
她还没完全好，就换上男装，在铺子里开始帮忙，可生意依旧门可罗雀。
眼看着月底一天天逼近，家里的空气却愈发紧张。
阿爹阿娘脸上的愁云越来越重，我看着多出来的一张吃饭的嘴，心里也跟着发慌。
该来的还是来了。
“钱厚德，这次租金准备好了吗？今天一个子儿都不能少。”面容凶恶的房东赵爷带着两个彪形大汉，堵在了铺子门口。
阿爹赶紧赔着笑脸上前：“赵爷，您行行好，再宽限几天吧？这个月生意实在是……”
“宽限？”赵爷眼一瞪，“老子又不是你爹，没钱就滚蛋，别总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说着，他“哐当”一脚，踹翻了我常坐的那个小凳子。
我吓得一哆嗦。
阿爹脸上的笑僵住了：
“赵爷，这、这凳子踹坏了也得花钱修啊……您再通融通融，下个月，下个月我们一定……”
阿娘赶紧上前把我护在怀里，声音带着哭腔：“赵爷，求您了，再宽限几天，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啊……”
赵爷冷笑一声，掏出账本和算盘，噼里啪啦一顿响，“白纸黑字，八两三钱，今天拿不出钱，就给老子卷铺盖滚蛋。”
阿爹阿娘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看着他们，又看看凶神恶煞的赵爷，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我偷偷摸到门后，抓起顶门的木棍攥在手心，这死胖子要是敢动我阿爹阿娘，我就跟他拼了。
就在赵爷唾沫横飞，爹娘快要绝望的时候，一只纤细的手忽然从旁边伸过来，在算盘上轻轻一拨。
“这里错了。”笙姐姐不知何时站到了旁边，脸色依旧苍白。
“利钱，多算了一钱三分。”她指尖点向账本一处，“这里，七写成了玖，应是七两整。”
赵爷脸上的神色瞬间僵住，抓起算盘重新打了一遍：“额，这……”
我趁机把昨天在茶铺听来的话喊了出来：“赵、赵爷，官府昨天发话了，现在严查印子钱，发现一个办一个。”
赵爷一听“官府”俩字，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他狠狠看了我们一眼，尤其盯着笙姐姐，从牙缝里挤出话：“行，钱厚德，算你走运，是七两，再宽你十天。”
他抓起账本，扔下最后一句狠话：“十天后要是还不上，就给老子滚蛋。”
说完，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铺子里陷入一片寂静。
阿爹阿娘瘫坐在凳子上，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半天回不过神。
我扔下木棍，后怕地抱住阿娘，眼睛却忍不住瞟向那个只用一句话就吓退了赵爷的笙姐姐。
十天，七两银子，这可怎么办？
3
笙姐姐的目光，却落在了铺子角落里那批染坏了的、颜色斑驳的蓝布上。
她走过去，伸手拂过那不均匀的蓝色，轻声说：“既然欠着钱，为什么颜色这么好看的布匹，怎么放在角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