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便依言行事,笑容温婉,应对得当。他们配合默契,宛如一对真正琴瑟和鸣的璧人。只有顾晚知道,他搭在她腰侧的手,没有任何温度,那只是一种所有权的宣告,冰冷的,不容置疑的。
她像戴着黄金镣铐跳舞的囚徒,每一步都踩在刀刃上,却还要展现出最美的舞姿。
近来,她身体里悄然发生的变化,让这场舞蹈变得更加艰难。莫名的疲惫感如影随形,嗅觉变得像猎犬一样敏感。此刻,宴会厅里浓重的食物香气、香水味,甚至雪茄残留的烟雾,都像无形的细针,刺激着她的神经。
侍应生端着一盘装饰精美的前菜——鱼子酱配鹌鹑蛋,从她身边经过。那浓郁的腥气猛地钻进鼻腔,顾晚胃里一阵翻搅,她强行咽下涌到喉头的酸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尖锐的痛感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不能失态。至少,不能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
她端起手边的香槟杯,指尖冰凉。杯子里金色的液体冒着细密的气泡,她却一口也不敢喝。自从怀疑自己可能怀孕后,她对外的一切饮食都格外小心。这杯酒,从始至终,只是道具。
傅老夫人坐在主位,目光时不时落在顾晚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傅家子嗣不旺,傅斯年又是独子,传宗接代是头等大事。尽管她对顾晚这个“买”来的儿媳未必多满意,但她的肚子,却是眼下最大的希望。
晚宴主菜陆续上桌。当那道法式香煎鹅肝被摆到顾晚面前时,灾难终于无可避免地降临了。
鹅肝被煎得恰到好处,表面泛着诱人的焦糖色光泽,淋着浓稠的黑松露酱汁。在旁人看来是极致的美味,对此刻的顾晚而言,却无异于毒气弹。那股极其丰腴、甚至带着点血腥气的油脂味道,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她的胃,用力挤压!
“呕……”一声压抑不住的干呕冲口而出!
顾晚脸色瞬间煞白如纸,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她猛地用手死死捂住嘴,另一只手撑住桌面,才勉强没有瘫软下去。胃部痉挛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整个世界都旋转起来。
“晚晚?你怎么了?”身旁的傅斯年第一个察觉到她的异样,他的声音听起来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但揽住她手臂的力道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控制意味,更像是在制止她继续失态。
这一桌的喧闹戛然而止。所有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顾晚身上。惊诧、疑惑、探寻……像聚光灯,将她照得无所遁形。
“抱歉……失陪一下……”顾晚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挣脱傅斯年的手,也顾不上什么礼仪风度,捂着嘴,低着头,几乎是踉跄着冲向洗手间的方向。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发出凌乱而仓促的声响,在整个突然安静下来的宴会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满座皆静。随即,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傅斯年站在原地,脸上的“关切”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冷厉。他目光追随着顾晚狼狈的背影,眸色晦暗不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杯脚。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能,但这可能性,与他新婚夜丢出的那盒“避孕药”放在一起,显得无比讽刺和……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