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吧，陈默。”她声音带着一种卸下重负的轻快，又刻意掺了点施舍般的怜悯，“拖下去没意思。你那点家底，我也不稀罕。这套老破小归你，车归我，存款……算了，就当补偿你这些年的‘辛苦’。”
她刻意加重了“辛苦”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嘲弄。在她眼里，我朝九晚五，甚至朝五晚九的奔波，不过是窝囊废的挣扎。她向往的是阿杰描述的那种生活：私人飞机、海岛度假、衣帽间里永远填不满的奢侈品。她以为她抓到了那张登机牌。
我垂下眼，看着摊开的协议。白纸黑字，条理分明。财产分割，她确实没多要，或者说，她急于甩掉过去，奔向金光闪闪的未来，根本不屑于在我这点“窝囊废”的积蓄上多费口舌。她要的是阿杰那座金山。
心脏的位置像被塞进一块冰，又冷又硬。但脸上，我调动了毕生的演技。肩膀垮下去，手指捏着笔，微微颤抖，签下名字时，笔画歪斜无力，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我甚至适时地吸了吸鼻子，抬起泛红的眼睛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是恰到好处的痛苦、不解和……认命。
“薇薇……”我哑着嗓子，声音破碎，“你……真的决定了？我们……七年……”
“七年？”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打断我，“七年换不来一套市中心的大平层，换不来一辆像样的跑车！七年，只让我学会了怎么在菜市场为一毛钱跟人磨嘴皮子！陈默，你醒醒吧！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她抓起签好的协议，动作利落得像甩掉一块脏抹布，“以后，别再联系了。阿杰不喜欢我和过去有牵扯。”
她站起身，拎起那个镶着淡金色亮片的“低调奢华”新包，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咔哒咔哒，像胜利的鼓点，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门外。空气里还残留着她昂贵的香水味，甜腻得发齁。
门关上的瞬间，我挺直了脊背。脸上所有的痛苦、脆弱瞬间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平静。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喂，阿杰。”我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大哥！”电话那头的声音立刻恭敬起来，背景音有点嘈杂，“您吩咐！”
“人刚签完字，心情不错。该你了。”我言简意赅。
“明白！大哥您放心，戏绝对给您做足！让她尝尝什么叫真正的‘豪门’门槛！”阿杰的声音带着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我挂了电话，走到窗边。楼下，林薇那辆红色mini cooper旁，果然停着一辆崭新的银色保时捷911。阿杰靠在车门上，戴着墨镜，一身骚包的亮色西装，正殷勤地替林薇拉开车门。林薇坐进去，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即将踏上人生巅峰的得意笑容，甚至隔着这么远，我仿佛都能看见她眼角眉梢的飞扬。
保时捷发出一声嚣张的轰鸣，绝尘而去。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抹红色消失在街角。林薇，你以为这是起点？不，这散场锣，才刚刚敲响第一声。你的“豪门”路，我亲自给你铺好了，铺满了碎玻璃渣。
林薇搬走的速度，快得像逃难。或者说，像扔掉旧家具。她只带走了她那些名牌衣服、包包、化妆品，还有阿杰送她的所有东西。房子里属于她的痕迹被迅速抹去，只剩下一点残留的香水味和我刻意留下的、她不屑一顾的几件旧物——比如那个她曾经说很喜欢的、我们一起在夜市淘的粗陶花瓶，现在孤零零地立在空了一半的电视柜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