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路扫出个杀人犯
凌晨四点，整座城市像一头蜷缩在墨色里的巨兽，沉睡着，只有偶尔几声遥远的犬吠撕破这厚重的寂静。路灯昏黄的光晕勉强撑开一小圈模糊的视野，光晕边缘，湿冷的雾气贴着地面缓缓流淌。王桂花推着她的绿色环卫车，车轮碾过空无一人的柏油路面，发出单调而清晰的“咕噜”声，这声音被无边的寂静放大，显得格外突兀。
她身上那件宽大的橙色反光马甲，在路灯下偶尔闪过一丝微弱的光，像黑夜中一只疲惫的萤火虫。扫帚划过地面，“沙——沙——”，一下，又一下，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节奏感。这条商业后街，白天是喧嚣的漩涡，夜晚则是垃圾的集散地，烂菜叶、馊饭、碎酒瓶、用过的避孕套……各种污秽混杂着隔夜食物腐败的气味，弥漫在冰冷的空气里。王桂花早已习惯了这种味道，她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被岁月和风霜侵蚀得有些浑浊的眼睛，那双眼睛低垂着，专注于脚下那一小片需要清理的区域。
三年了，整整三年。每一天，都是在这个时刻，推着这辆车，走过这条固定的路线。自从女儿小雅在这条街附近失踪后，时间对她而言，就变成了一种缓慢而钝痛的煎熬。丈夫早逝，小雅是她唯一的寄托，是黯淡生活里仅有的光。那道光熄灭后，她的世界就只剩下这凌晨的街道，以及扫帚永无止境的“沙沙”声。她甚至有些病态地依恋起这份孤寂，仿佛在这片死寂中，能离女儿消失的那个谜更近一点。
扫到那个大型绿色垃圾桶旁边时，扫帚触到了一个比普通垃圾更沉、更有韧性的东西。那是一个加厚的黑色塑料袋，鼓鼓囊囊，袋口随意地系着，但系得并不紧。王桂花下意识地想把它扫进簸箕，倒进环卫车，可扫帚杆传来的触感让她停顿了一下。太沉了，不像是一般的厨余或废弃包装。她犹豫了一下，弯下酸痛的腰，用戴着手套的手拎起了袋子。入手沉甸甸的，透着一种不寻常的分量。她狐疑地解开那个松松的结。
一股浓烈的、甜腥的铁锈味猛地冲进口鼻，即使隔着口罩，也清晰可辨。是血。新鲜的血。王桂花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她强忍着不适，借着昏暗的光线，小心翼翼地将袋口撑开更大一些。
里面不是预想中的动物尸体或是屠宰场的下脚料。最上面，胡乱塞着几团被血浸透的破布。她用手指拨开那些黏腻的布料，下面露出来的东西，让她的呼吸瞬间停滞。那是一沓沓捆扎得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崭新的钞票，边缘锋利，在昏黄光线下泛着一种冰冷而诱人的光泽。血污像丑陋的烙印，玷污了票面庄严的红色。在钞票旁边，躺着一张透明的塑料卡片——一张身份证。王桂花颤抖着拿起那张身份证。照片上是一个陌生年轻男人的脸，表情有些僵硬。但更刺眼的，是卡片正面那几个清晰无比的暗红色指纹印记，也是血指印！粘稠，尚未完全干透。钱，血，陌生的身份证。
这几个元素像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王桂花的脑门上。她不是没见过街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醉汉的呕吐物，小偷丢弃的赃物，甚至偶尔有瘾君子留下的针头。但眼前这个塑料袋里的内容，透着一股极其不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气。这绝不是普通的遗失或丢弃，这背后一定隐藏着某种可怕的、与暴力相关的事件。报警！这个念头像本能一样窜出来。她慌乱地摸向马甲口袋里的那个老式按键手机。手机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镇定了一点。她必须立刻告诉警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