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哆哆嗦嗦地按下“1-1-0”三个数字，指尖悬在绿色拨号键上，正准备按下去的那一刻——一股强烈的被注视感，毫无征兆地袭来。就像后颈窝爬过一条冰冷的蛇。
她猛地抬起头，心脏狂跳着几乎要撞碎胸骨，视线惊慌地扫向街道两侧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店铺卷帘门紧闭着，像一排排冰冷的铁棺材。窗户后面是深不见底的漆黑。什么都没有。除了她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环卫车孤零零的影子，四周死一般寂静。是错觉吗？是过度紧张产生的幻觉？但是那种感觉如此真实，如此粘稠，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恶毒的目光，穿透黑暗，牢牢地钉在她身上，让她从头皮到脚底都泛起一层寒意。她僵在原地，拨号键终究没能按下去。握着手机的手心里，全是冰凉的冷汗。
最终，她还是鼓起残存的勇气，再次举起手机，飞快地按下了那三个救命的数字。电话接通的提示音刚响了一声，她就用带着哭腔的、压得极低的声音急促地说道：“喂？派出所吗？我…我是扫马路的，我在建设路后街，佳乐超市后面的垃圾桶旁边，捡到一个袋子，里面…里面有很多钱，还有血…还有一张身份证…好多血…”接警员的声音冷静而职业，让她待在原地，保护好现场，不要触碰任何东西，民警马上就到。挂断电话，王桂花像虚脱了一样，后背完全被冷汗浸湿。她紧紧攥着那个沾血的塑料袋，仿佛它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又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她不敢再四处张望，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感觉每一秒都漫长如一个世纪。那黑暗中的注视感，并没有因为报警而消失，反而像一张逐渐收紧的网。
警笛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凌晨的死寂。红蓝闪烁的警灯像利剑一样劈开浓雾，带来了短暂的安全感。两名年轻的民警下了车，王桂花像看到救星一样迎上去，语无伦次地复述着发现经过，把那个烫手的黑色塑料袋交给了他们。民警仔细查看了袋内物品，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迅速拍照，拉起警戒线。做完简单的笔录，留下联系方式，王桂花看着警车离去，这才推起她的环卫车，继续未完成的工作。但她的魂，好像已经丢了一半。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她机械地挥动着扫帚，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那个带血的塑料袋、身份证上年轻的脸孔，以及那如芒在背的注视感。
天光渐亮，街道开始苏醒。早起的行人，开门的店铺，喧闹的车流……白日的生机一点点驱散了凌晨的诡异。王桂花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也许，只是一起普通的刑事案件？也许，警察很快就能破案？她试图这样安慰自己。上午八点，结束了工作，王桂花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位于城郊结合部的清洁站。那是一个由旧仓库改造的大院子，停满了各种环卫车辆，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垃圾混合的酸腐气味。刚走进院子，她就察觉到了气氛不对。
平时这个时候，院子里应该充满了工友们交接班的喧闹声，抱怨声，开玩笑的吵嚷声。但今天，院子里异常安静。几十个穿着同样橙色马甲的保洁员，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默默地聚集在院子中央，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表情复杂，眼神里透着一种压抑的恐惧和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