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琉璃瓦上,像千军万马踏碎宫檐。
冷欣悦猛然睁眼,胸口剧烈起伏,指尖死死抠进锦被。
梦里那碗毒药还在喉间灼烧——七窍流血,凤冠坠地,母后冰冷的金簪插在唇边,皇兄披枷带锁,而她跪在蛮族地牢,听着自己心跳一声声断绝。
可眼下,是她的寝殿。
紫檀香炉袅袅吐雾,铜漏滴答如旧,窗外雨声滂沱,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单薄得像一张随时会裂的纸。
她回来了。
三日前她昏睡不醒,如今竟重生在和亲前第七日!
一切尚未发生,皇兄未废,母后未囚,江山仍在手中——可也只差一步,便会万劫不复。
“公主!”佩兰掀帘冲进来,眼圈通红,“您可算醒了!二公主刚送来安神汤,说您心脉弱,需时时调养。”
话音未落,一个青瓷碗已递到面前。
药汁漆黑如墨,热气蒸腾,却莫名泛着一丝腥涩。
冷欣悦盯着那碗,心头突地一紧。
她凝视着药面,视线仿佛穿透了现实——
她仰躺在床,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太医颤声禀报:“帝姬旧疾骤发,药石无灵。”次日清晨,丧钟响彻东宫。
而张嬷嬷在偏殿冷笑:“药性缓,一时不死......等使团启程前再添一剂‘断魂散’,神不知鬼不觉。”
耳边回响未散,画面骤灭。
冷欣悦呼吸一滞。
这是......什么?
她再看那药碗,一切如常。可方才所见,清晰得如同亲历。
破妄。
这两个字毫无征兆地浮现在脑海——仿佛本就属于她灵魂的一部分。
她不动声色接过药碗,轻啜一口,眉头即刻皱起:“太苦了。”随手搁在案上,“待我缓一缓再喝。”
佩兰松了口气,忙替她掖被角。
冷凝霜携着雨气步入殿中,一身素白裙裾未湿分毫,脸上却挂着泪痕:“姐姐受苦了,这药是我亲自守着熬的,定能安神养心。”
“妹妹有心了。”冷欣悦垂眸,嗓音虚弱,“可惜......怕是救不了我的命。”
冷凝霜一怔。
当夜,药渣倒入盆栽,佩兰偷偷将半盏残液送往城南。
四更天,密报传回:药中含“牵机引”,慢性蚀心,发作时与旧疾无异,十日内必亡。
冷欣悦倚在榻上,指节缓缓叩击床沿。
好一招借刀杀人。
她若暴毙,皇帝为保和亲顺利,必改派健康公主——而冷凝霜早已暗通蛮族,届时代嫁之人便是内应,边关立破。
天真烂漫的帝姬死了,病弱腹黑的棋手才刚刚落子。
次日清晨,冷凝霜再度登门,柔声嘘寒问暖。
冷欣悦忽地呛咳,一抹猩红溅在雪白帕上,她抬手一指药碗残渣,声音颤抖却清晰:
“妹妹送来的药......果然,要了我的命。”
满殿死寂。
太医急召而来,查验药渣,脸色骤变。
孙景和慌忙辩解,却被两名黑衣影卫从袖中搜出与张嬷嬷往来密信,字字铁证。
皇帝震怒,下旨彻查。
冷凝霜第一次变了脸色。
冷欣悦闭目躺回枕上,唇角轻轻扬起。
这一世,轮到你们尝尝,命悬一线的滋味。
夜深,风雨初歇。
她独坐灯下,翻阅旧档,指尖划过一页页宫规礼制、使臣名录,试图拼凑前世时间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