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深山救狐,破屋暖意

道光二十七年,秋。

塞北的风比往年更烈,卷起的沙砾打在脸上生疼。枯黄的野草在山坳里匍匐,像是被冻得缩起了身子。猎户小山背着半人高的弓箭,扛着刚打的半只野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脚下的破屋走。鹿血顺着兽皮滴落,在冻土上留下一串暗红的印记,很快就被寒风冻住。

小山今年二十五岁,爹娘在他十五岁那年进山打猎时,被熊瞎子伤了,没撑过冬天就走了。他独自守着这间破屋,靠着打猎和卖兽皮为生。屋里没什么值钱东西,土炕上铺着磨得发亮的旧兽皮,木桌上摆着缺了口的陶碗,墙角堆着晒干的草药和待鞣制的兽皮,却被他收拾得一尘不染——这是娘教他的,再穷,日子也得过得干净。

走到半山腰的一片松林,风突然停了,只剩下“呜呜”的哀鸣,细弱得像刚出生的雏鸟。小山心里一动,他打猎多年,熟悉山里所有动物的叫声,这声音却陌生又可怜。他放下野鹿,拔出猎刀防身,拨开齐腰的野草,循着声音往里走。

松林深处,一块巨石旁,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正蜷缩在那里。它的右前腿被捕兽夹死死夹住,钢齿深深嵌进肉里,鲜血染红了周围的枯草,连雪白的皮毛都结了层暗红的冰碴。它的尾巴有气无力地扫着地面,原本亮晶晶的眼睛此刻满是痛苦,看到小山,还想挣扎着往后缩,却疼得浑身发抖,只能发出微弱的哀鸣。

“可怜的小家伙。”小山的心瞬间软了。他虽靠打猎吃饭,却有自己的规矩——不打怀孕的母兽,不打幼崽,更不捡受伤的动物。可眼前这只狐狸,雪白的皮毛像落满了月光,此刻却惨成这样,他实在没法转身离开。

他慢慢蹲下身,声音放得比平时轻了三倍:“别怕,我救你,不伤害你。”狐狸警惕地龇了龇牙,露出尖尖的牙齿,却没力气发起攻击,只是眼里的恐惧更深了。

小山从腰间掏出猎刀,刀刃磨得锋利,却怕划伤狐狸,手指控制着力度,一点一点往捕兽夹的缝隙里伸。这捕兽夹是山下地主设的,用来抓狐狸取皮,弹簧比普通的夹子紧三倍。小山的手被夹子边缘磨得发红,指关节泛白,半个时辰后,“咔嚓”一声脆响,捕兽夹终于弹开。

狐狸疼得猛地缩起腿,却没跑,反而用头轻轻蹭了蹭小山的手背。毛茸茸的触感带着体温,像团温热的雪,小山心里一暖,赶紧从背包里掏出草药——这是他前几天采的“止血草”,专门治打猎时的擦伤,他用石头把草药捣碎,小心地敷在狐狸的伤口上,又从衣襟里撕下一截干净的布条,一圈圈仔细缠好,松紧度刚好不会勒疼它。

“跟我回家养伤吧。”小山抱起狐狸,它比想象中轻,浑身的毛软软的,“等你伤好了,再送你回山里。”

回到破屋,小山把狐狸放在炕上,铺了层最软的狼皮——这是他去年冬天打的狼,皮格外厚实。他又从陶壶里倒出温水,用小勺一点点喂给狐狸。狐狸喝了水,眼皮渐渐耷拉下来,蜷缩在狼皮上,很快就发出了细微的呼噜声。小山坐在炕边,看着它雪白的皮毛,忍不住笑了:“看你像团落满月光的雪,就叫你‘雪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