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年,足够磨平很多棱角。我学会了不再争辩,不再提起那个名字,不再看任何可能引发“联想”的新闻。我甚至开始怀疑,或许,真的是我疯了。那一场车祸,撞坏了我的脑子,编织了一个华丽而悲情的梦。

(二)

出院手续办得很快。没有什么人来接我。唯一的好友苏晴在外地出差,只提前转账了一笔钱,留言说让我安顿好联系她。我拎着简单的行李袋,站在康复中心大门外,阳光有些刺眼。三年与世隔绝,街道、车流、行人,都带着一种陌生的喧嚣。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肺叶里消毒水的味道置换掉。自由了。可自由之后,该去哪里?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跑车,嚣张地停在康复院门前的临时车位上。车门打开,先踏出的是一双锃亮的男士皮鞋,裤腿笔挺,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钻出车门。

时间仿佛瞬间凝固。

江辰。

不是我想象中那个披甲执锐的将军,而是现实里那个活在财经版和八卦杂志上的江辰。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面容俊朗依旧,眉眼间却淬着商场历练出的冷硬和疏离,比三年前更加气势逼人。

我的心跳猝然停了一拍,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像要挣脱胸腔的束缚。血液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是他……真的是他!那些被药物和理性强行压制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击着我摇摇欲坠的神经。

他看见了我。

目光短暂地交汇。那双眼睛,我曾在那里见过最炽热的爱意,最温柔的怜惜。可此刻,那里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甚至,还掠过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厌恶?就像在看一个不小心挡了路的、碍眼的陌生人。

仅仅一秒,他便移开了视线,仿佛多停留一刻都会玷污了他的眼。

副驾驶的车门也打开了,一个穿着当季最新款连衣裙的年轻女孩绕过来,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女孩妆容精致,笑容明媚,带着被宠溺的天真和骄纵。她好奇地瞥了我一眼,大概觉得我这个刚从精神病院出来、形容憔悴的女人有些奇怪,但很快就不感兴趣地转回头,娇声对江辰说:“辰哥,快点嘛,这里不能停太久的。”

江辰“嗯”了一声,任由女孩拉着,转身走向康复院的大门。自始至终,他没有再看我第二眼。

他们进去做什么?探望某个“病人”?还是……有别的业务?这些念头一闪而过,但更大的、冰冷的绝望感攫住了我。

原来,王医生说的是对的。现实中这个江辰,与我记忆里的那个男人,是彻头彻尾的两个人。我的十年爱恋,我的刻骨铭心,真的只是一场荒唐的、自我陶醉的妄想。

多么可笑。多么可悲。

阳光依旧明媚,我却觉得浑身发冷,冷得牙齿都在打颤。我死死攥着行李袋的带子,指甲陷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才勉强支撑着自己没有瘫软下去。

(三)

我用苏晴给的钱,在城郊租了个老旧的一居室。房子很小,但干净,重要的是安静。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来埋葬过去,或者说,来埋葬那个疯了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