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行李时,最底下是一个上了锁的小木盒。钥匙我一直贴身藏着。打开盒子,里面是厚厚一摞日记本。从三年前车祸醒来后开始记录,直到被送进康复中心的前一天。
我随手翻开一页,娟秀的字迹写着:
“今天又梦到他了。梦里是冬天,庭院里的梅花开了,他折了一枝给我,说‘晚晚,等我打了胜仗回来,给你建一座更大的梅园’。他手上的薄茧擦过我的脸颊,很暖……”
“新闻里看到江氏集团的消息了。他们说他冷酷无情,可我知道,我的江辰不是这样的。他只是忘了,一定是忘了。我会等他想起我。”
“王医生又给我用了新药,头很晕。但我不能忘,如果我忘了,这世上就再也没人记得真正的他了……”
一页页,一字字,都是血泪,都是执念。曾经视若珍宝的记忆,此刻看来,却像一道道狰狞的伤疤,嘲笑着我的愚蠢和疯癫。
那个真实的、冷漠的江辰的眼神,像一盆冰水,彻底浇醒了我。
没有千年之恋,没有刻骨铭心。只有一场车祸后的精神错乱,和一个成功人士被疯子纠缠的倒霉故事。
我抱着这摞日记本,走到阳台。楼下有个废弃的铁皮桶。我把它们一本一本地、用力地扔进去。然后下楼,买了打火机。
火光燃起的那一刻,我的手在抖。不是不舍,是一种近乎解脱的战栗。橘黄色的火焰舔舐着纸页,那些缠绵的思念、痛苦的等待、固执的坚信,都在火焰中扭曲、变形,最终化为黑色的灰烬,随风飘散。
空气中弥漫着纸张燃烧特有的气味,有些呛人。我静静地看着,直到最后一星火苗熄灭,只剩下一桶残骸。
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无声无息。不是为那个虚幻的江辰,而是为这白白浪费的三年,为那个活在虚假世界里、遍体鳞伤的自己。
烧完了。都结束了。林晚,该醒了。
(四)
日子开始按部就班。我找了一份在小型图书馆整理书籍的工作,简单,不需要太多与人交流。白天埋首于书海,晚上回到小屋,做饭,打扫,看一些无关紧要的电视节目。我刻意避开所有关于江氏集团、关于江辰的新闻,仿佛那样就能将过去彻底剥离。
苏晴来看过我几次,带很多吃的用的,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怜悯。见我情绪平稳,不再提起那些“荒唐事”,她才渐渐放心,开始跟我聊些工作上的趣事,抱怨一下不靠谱的男朋友。
生活似乎正朝着“正常”的轨道滑行。平静,乏味,像一杯温吞的白开水。
直到那天晚上,我和苏晴一起看电视,本地新闻频道插播了一条紧急新闻:
“本市西郊近日进行的房地产开发项目,施工过程中意外发现一处大型古代墓葬群。经国家文物局紧急派遣考古队初步勘探,确认该墓葬为距今约一千年的北胤王朝时期墓葬,保存完好,规格极高,可能属于某位王侯或高级将领……”
画面切换到场记镜头,考古工作人员在探方内小心翼翼地进行清理。主持人语气激动地继续报道:“更令人震惊的是,今日下午开启的主墓室棺椁内,出土了一具保存极为完好的女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