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新婚夜
红烛燃到第三寸时,合卺酒泼在了绣着金线龙凤的喜袍上。
酒液是深褐的,混着宫廷御酿特有的沉檀香,在大红缎面上晕开时,像一滩骤然凝固的血。苏月柔就是在这时睁开眼的——头痛得像被钝器反复敲砸,胸口更像吞了团烧红的烙铁,灼得她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眼前是晃眼的红。
头顶垂落的红盖头边缘绣着缠枝莲,金线磨得有些毛躁,该是府里绣娘赶工赶出来的;烛台上的红烛烧得正旺,烛泪顺着盘龙纹的铜柱往下淌,积成一小滩暗红的蜡油;还有身下铺着的鸳鸯戏水锦被,丝线密得能卡进指甲缝,却带着一股廉价染料的刺鼻味。
这不是她死前待的北苑。
北苑的床是破的,被子是潮的,连烛火都是豆大一点,风一吹就灭。
那这里是……
“苏月柔,你竟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
冰冷的男声像淬了冰的刀,猛地扎进耳膜。苏月柔僵硬地抬头,撞进一双满是厌恶的眸子——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峰,唇线薄得近乎刻薄,正是她嫁了三年、也恨了三年的夫君,靖王爷萧煜。
他今日穿着同色系的喜袍,金线绣的龙纹从肩头蜿蜒到下摆,却被他绷得满是戾气。手里攥着的合卺酒杯沿,被捏得指节泛白,指腹上还沾着刚才泼酒时溅到的酒渍。
记忆像决堤的洪水,带着北苑那场大火的灼痛,狠狠砸进脑海——
她不是该在那阴冷的北苑里,被一场“意外”的大火烧成焦炭吗?
那天也是这样冷的天,风从破窗缝里灌进来,卷着火星子扑在她身上。她听见苏雪瑶娇柔的声音在火场外响起:“姐姐,别怪我,要怪就怪你挡了我和王爷的路。苏家的兵权,还有靖王妃的位置,本就该是我的。”
然后是萧煜的声音,冷得像冰:“烧干净些,别留下把柄。等她‘病逝’,就追封个贤妃,给苏家一个交代。”
火舌舔舐皮肉的剧痛还在骨髓里打转,可她现在却好好地站在新房里,穿着完好的喜袍,面前是还没彻底撕破脸的萧煜和苏雪瑶。
苏月柔掐了自己一把,指尖传来清晰的痛感。
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三年前,她和萧煜的新婚之夜。
“姐姐,你……你何至于此啊!”
娇柔婉转的哭声拉回她的神。苏月柔猛地转头,就看见苏雪瑶站在旁边,一身水粉色的襦裙,领口绣着细碎的白梅,衬得她肌肤胜雪。手里攥着一方月白色的手帕,正捂着眼角,肩膀一抽一抽地哭,可那帕子上连半点泪痕都没有。
更刺眼的是,苏雪瑶的另一只手,正死死掐着她的手腕,将她腕间那片本该鲜红的守宫砂,暴露在满室宾客(其实是萧煜的心腹侍从)面前。
那守宫砂,淡得几乎看不见了。
“王爷息怒,姐姐她只是一时糊涂……”苏雪瑶哭得梨花带雨,声音却字字诛心,“许是婚前对那位李侍卫余情未了,才……才在新婚夜做出这等失洁之事。姐姐,你快给王爷认个错,王爷心地善良,定会原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