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震心
凌晨五点四十九分，陇西的晨雾还没散，我的指甲刚触到那片清代瓷片的冰裂纹，脚下的地板就突然“嗡”地一声炸了。
不是错觉。是地底翻涌的兽吼，顺着水泥缝钻上来，攥着人的脚踝往深渊里拽。桌上的地震预警器尖叫得像被掐住脖子，红色警报灯把我眼底的血丝照得通红——十二岁那年，就是这声音，把我家的老屋撕成了碎块，也把爸妈的体温永远留在了废墟里。
“操！”我低骂一声，根本没看窗外慌乱奔跑的人影，反手就将桌上那堆刚从遗址清理出的民国书信扫进防震袋，左手死死扣住袋口，右手一把扯过墙上那帧磨掉边的全家福。相框玻璃“咔”地裂了道缝，像极了当年爸妈被埋时，我哭着扒开的那道断墙。
楼道里的哭喊声砸在耳膜上，三楼的李婶抱着孙子摔在楼梯口，孩子的哭声混着楼梯“吱呀”的扭曲声，听得人头皮发麻。我冲过去，左手仍死死护着怀里的“命根子”，右手拽起李婶的胳膊就往楼下拖：“别愣着！跑！”
刚冲出门，一股巨浪似的余震掀过来。路边的老槐树拦腰折断，砸在电线杆上，火花“噼啪”溅到苏野脚边。我踉跄着扶住墙，余光瞥见博物馆的方向冒起滚滚黄土——那里还存着那只画着陇西古驿道的青花瓷瓶，是我熬了三个通宵才补好半道冲口的宝贝。
“不行！”我猛地推开身边的人，转身就往博物馆跑。
“苏野你找死！”一只滚烫的手突然攥住我的手腕。陆烬喘着粗气，冲锋衣上还沾着泥和草屑，显然是刚从地质监测点赶过来。他的指节因为用力泛白，眼神比震后的断墙还沉：“库房已经塌了，救援队马上到，你现在去就是填窟窿！”
我挣了挣没挣开，眼底的红血丝更密了。我看着博物馆方向的黄土越来越浓，突然红了眼：“那是陇西最后一点老底子！当年我没护住爸妈，现在不能再让这些东西埋了！”
陆烬看着我发红的眼眶，喉结滚了滚。他松开手，把肩上的地质勘探包甩到我怀里，自己抄起路边一根断梁：“走。我开路，你跟紧——但你记着，今天就算拼了命，我也得把你和这些‘老底子’一起带出来。”
我没说话，攥紧怀里的勘探包，跟着他冲进漫天黄土里。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疼得人睁不开眼，可我脚步没停——怀里的全家福硌着心口，身后的脚步声沉稳有力，这一次，我不再是那个只能在废墟里哭着找爸妈的小女孩，我要往前冲，要护住手里的根，也要抓住身边这道不肯松开我的温度。
2 震心
第一章 废墟里的修复师与追震人
陇西的风裹着沙，刮得人脸颊发疼。我蹲在地震遗址的临时修复棚里，鼻尖沾着瓷粉，镊子正稳稳夹着半片清代青花瓷残片，目光紧锁纹路拼接处。
棚外监测仪“滴滴”的提示音此起彼伏，我眼皮都没抬——这是地质队布新监测点的动静，最近半个月早听惯了。
28岁的我，是这片遗址博物馆里最年轻也最“轴”的文物修复师。12岁那年，陇西4.8级地震吞了我的家，父母被埋在老屋后墙下，母亲怀里还护着外婆传下来的碎瓷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