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里的青花瓷还等着拼接,我转身回去,拿起镊子时却莫名想起陆烬扉页的照片——少年时的他站在黄土坡上,眼里的倔强,竟和当年蹲图书馆啃书的自己有几分像。
我不知道,这场因一张地质分布图而起的相遇,会让我和这个“追震”的男人,在不久后的5.6级地震里,并肩站在守护遗址、对抗黑暗的战场上。
黄土被风卷着往鼻腔里钻,我跟在陆烬身后,每一步都踩在摇晃的地面上。远处的哭喊声渐渐被风声盖过,只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和脚下碎石的摩擦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博物馆的大门早已被震塌的门楣堵死,断砖碎瓦堆成了小山,原本挂在门上方的“陇西地震遗址博物馆”牌匾,此刻斜插在瓦砾堆里,漆皮剥落,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的铁架。
陆烬挥起断梁,用力砸向堵门的砖块,“哐当”一声,几块碎砖滚落下来,扬起一阵尘土。
“小心余震。”他回头叮嘱我,眼神扫过我怀里鼓鼓囊囊的防震袋,还有那帧边缘裂了缝的全家福,“把东西护好,别分心。”
我点头,往后退了两步,找了个相对稳固的墙角站定。我看着陆烬费力地清理着瓦砾,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淌,砸在地上的尘土里,晕开一小片湿痕。
这个总是沉默寡言的地质工程师,此刻像一头不知疲倦的猛兽,每一下挥臂都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
就在这时,地面又猛地颤了一下。我下意识地蹲下身,双手紧紧护着怀里的东西。陆烬也立刻停了动作,扑过来把我按在墙角,用自己的后背挡住头顶摇摇欲坠的断梁。
等震颤过去,他才松开手,声音有些沙哑:“还行吗?不行就先退出去,我来处理。”
“我没事。”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目光落在博物馆内部,“库房在二楼东侧,从侧门应该能进去。”我说着,绕到博物馆侧面,果然看到侧门虽然变形,但没有被完全堵死。
陆烬跟过来,用力踹了踹侧门,门板“吱呀”一声歪向一边,刚好能容一个人通过。“你跟在我后面,别乱碰东西。”他率先钻了进去,我紧随其后。
馆内一片狼藉,展柜倒了满地,玻璃碎片散得到处都是,不少文物被摔得粉碎。我的心一紧,脚步不由得加快,直奔二楼库房。陆烬在身后紧紧跟着,时不时提醒我避开地上的断柱和掉落的灯具。
终于到了库房门口,眼前的景象让我倒吸一口凉气。库房的屋顶塌了大半,阳光透过破洞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原本整齐排列的文物架倒了一地,不少文物被埋在瓦砾下,那只我修复了一半的青花瓷瓶,此刻斜插在一堆碎石里,瓶身又多了几道新的裂痕。
“该死。”我低骂一声,快步冲过去,小心翼翼地把青花瓷瓶从碎石里抱出来。我用袖口擦了擦瓶身上的尘土,看着那些新添的裂痕,眼底泛起一层水汽。这只瓶子承载着陇西百年前的记忆,是多少代人守护下来的宝贝,现在却……
“先别管这个,先把能救的都救出去。”陆烬拍了拍我的肩膀,递过来一个空的防震箱,“我帮你搬,你负责清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