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旧围巾的回忆
出租车在“老城区大饭店”门口停下时，唐晓的指尖突然攥紧了羽绒服口袋里的旧围巾。
车窗外的霓虹灯把玻璃映得发红，像极了高中教室后墙那盏总在晚自习时发烫的红灯——那盏灯的钨丝早就老化了，开久了会发出“嗡嗡”的轻响。
冬天里，唐晓总爱把冻得发僵的手贴在灯旁边的墙壁上，借着那点微弱的暖意焐手。
她盯着饭店旋转门里涌出来的暖光，喉咙里像卡了半块没化的冰糖，发涩得厉害。
“姑娘，到了啊。”
司机师傅熄了火，手里转着块磨得发亮的方向盘套，从后视镜里瞧她，“这饭店生意真好，瞧着像是老同学聚会？我儿子上周也去聚了，回来跟我说见着初恋了，那嘴笑得，合不拢嘴，晚饭都多吃了两碗。”
师傅说着，还乐呵地笑了两声，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带着点长辈特有的慈爱。
唐晓扯了扯嘴角想回应，却发现声音像被黏住了似的，卡在嗓子里出不来。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同学群里十分钟前还热闹得像开了锅——
“李娜都开上奔驰了！刚看见她车停门口，银灰色的，特气派！”是当年坐在前排的赵磊发的，后面跟了三个“哇”的表情。
紧接着是张伟的消息：
“各位不好意思，刚处理完学校的事，马上到！”
下面瞬间排起了队，“张校长厉害！”“以后靠张校长罩着了！”
最后一条@她的消息，是当年坐在斜后桌的王萌发的：
“@唐晓，人呢？到哪了？就等你了！”后面还跟了个眨眼的表情，像极了高中时王萌偷偷递纸条给她的模样。
付车费时，唐晓的手在钱包里摸了半天，才猛地想起自己现在早习惯用手机支付了。
钱包是大学时买的，棕色的PU皮已经磨出了毛边，里面夹着张泛黄的毕业照——那是高三毕业那天拍的，六月的太阳毒得很，晒得人皮肤发烫，大家都穿着洗得软塌塌的校服，领口卷着边。
唐晓本来想躲在最后一排的树后面，免得被镜头拍到，却被陈屿叫住了：
“唐晓，你站这边来，不然树影挡着，照片里就只剩半张脸了。”
她当时局促地挪过去，手指死死抠着校服下摆，布料上还沾着早上不小心蹭到的粉笔灰。
陈屿就站在她斜前方，举着块手写的“高考加油”牌子，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阳光照在他浅棕色的头发上，泛着细碎的金光。
旁边的同学闹着让他把牌子举高点，他回头冲唐晓笑了笑，那瞬间，她感觉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漏了半拍。
此刻，唐晓的指尖轻轻蹭过照片上陈屿的衣角，突然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把钱包塞回口袋，推开车门。
寒风瞬间裹了上来，带着老城区特有的煤烟味，唐晓下意识把围巾往脖子里紧了紧。
这条米白色的围巾，是高三冬天陈屿送的。
那天的记忆清晰得像昨天——教室没有暖气，窗户缝漏风，早上来的时候，唐晓就觉得头晕得厉害，趴在桌子上，脸颊贴着冰凉的桌面，课桌上还摊着前一天没解开的数学题，草稿纸堆得像小山，上面画满了歪歪扭扭的公式。
下课铃响的时候，同学们都涌出去买校门口的烤红薯，热气从窗户缝钻进来，带着甜香，可她没力气动，只觉得眼皮重得像灌了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