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长辈都说,太爷爷是饿死的。 直到我整理老宅,才发现太爷爷留下的泛黄笔记。 “民国三十一年,大旱,人相食。” “我吃了三个人,才活下来。” 笔记最后一页,用血画着诡异的符咒,旁边小字写道: “他们跟着我回来了,永远都吃不饱……” 当晚,我梦见三个黑影站在床边,低声说: “饿……好饿啊……”
---
老宅的气味,是几十年尘土、霉斑和旧时光混在一起的沉郁。梁柱很高,光线从雕花木窗的缝隙里挤进来,照亮空气中浮动的亿万微尘。我站在堂屋中央,看着堆积如山的旧物,心里一阵发怵。这次回来,是为了彻底整理这幢祖上传下来的老屋,父母年纪大了,催了无数次,说再不收拾,怕是真要坍了。
我们这一支,早几十年就搬去了城里,老宅一直空着,只偶尔请邻村的远亲帮忙照看一二。村里关于老宅,关于我曾祖,也就是太爷爷,总有些模糊的传言。小时候回来过年,听族里最老的几位长辈蹲在墙根晒太阳时含糊提起过,说太爷爷命苦,是活活饿死的,死的时候,瘦得只剩一把骨头。那语气里的唏嘘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讳莫如深,给年幼的我留下过一丝阴影。不过城里生活忙碌,这点遥远的家族秘辛,早已被冲淡。
我挽起袖子,开始动手。大多是些破旧家具、坛坛罐罐,还有不知哪个年代留下的农具,锈迹斑斑。灰尘呛得人直咳嗽。在一个角落,我挪开一个几乎散架的木柜,后面露出一个墙洞,不大,用几块碎砖虚掩着。
鬼使神差地,我伸手进去掏了掏,指尖触到一个硬硬的、用油布包裹的东西。
心下一动,我小心翼翼地把那包裹取了出来。油布已经发脆,边缘破损,露出里面纸张的焦黄。打开包裹,是一本线装册子,封皮破损,没有题签。纸张脆弱得仿佛一碰就要碎掉。
我屏住呼吸,轻轻翻开第一页。字是用毛笔写的,竖排,墨迹因年代久远而泛褐,但笔迹瘦硬,透着一股顽强的生命力。
“民国三十一年,大旱,赤地千里,河床龟裂,苗稼尽枯。”
开篇寥寥数语,就把人拉进一个绝望的年代。我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继续往下看,记录的是逃荒的惨状,易子而食,析骸以爨……字里行间弥漫着一种冰冷的绝望。这笔记的主人,显然是我的太爷爷。
忽然,几行字猛地撞入眼帘,像冰锥刺进心脏:
“……十日未粒米沾牙,腹中如火烧刀绞。同行阿贵昨夜倒下,今晨已僵。王老叟亦气息奄奄。顾不得许多了……为了活命,我……我做了那禽兽之行。阿贵……我对不住你……”
“……又三日,王老叟也去了。我……我竟觉得他的肉,比阿贵的似乎更……我真是畜生不如!”
“……今日遇一陌生逃荒者,濒死,我……我亦……”
笔记到这里变得混乱,字迹潦草扭曲,充满了自我唾弃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癫狂。我手一抖,册子差点掉在地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太爷爷……他不是饿死的?他……他吃了人?还是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