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恶心和恐惧攫住了我。我不敢相信,却又无法怀疑这泛黄纸页上血淋淋的自白。村里长辈那种讳莫如深的态度,此刻有了残酷的解释。他们知道的,或许不是全部,但一定知道太爷爷的活下来,沾着洗不净的污秽。
我颤抖着手,翻到最后一页。那里没有文字,只用一种暗褐色的颜料,画着一个极其古怪扭曲的符咒,那纹路看久了,竟让人觉得头晕目眩,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符咒旁边,有一行小字,颜色更深,近乎黑色,却隐隐透着暗红。
我凑近了,辨认那仿佛用尽最后力气写下的字迹:
“他们跟着我回来了……永远都吃不饱……”
是血字。那符咒,恐怕也是用血画的。
“轰隆”一声,窗外毫无预兆地炸响一个闷雷,天色迅速暗沉下来,要下雨了。我吓得一个激灵,册子脱手掉在积满灰尘的地上。堂屋里顿时阴冷起来,那股霉味似乎也变得格外浓重,夹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
我慌忙捡起册子,手忙脚乱地想用油布重新包好,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不,是比那更可怕的东西。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
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敲打屋顶的瓦片,老宅里更加昏暗。我不敢再多待一刻,把油布包裹胡乱塞进带来的背包最底层,几乎是逃离了老宅,锁上门,冒雨跑回了暂时借住的村委空宿舍。
一整个下午,我都心神不宁。太爷爷笔记里的内容和他最后那行血字,像魔咒一样在我脑海里盘旋。“他们跟着我回来了……”谁?阿贵?王老叟?那个陌生人?“永远都吃不饱……”是什么意思?是因为他们是被吃的,所以怀着无尽的饥饿吗?还是说……太爷爷自己也……
我不敢再想下去。晚饭食不知味,村长过来关切地问了几句老宅收拾得怎么样,我勉强敷衍过去,没敢提笔记半个字。
夜里,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敲打着窗棂。我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那本泛黄的笔记和那个用血画成的诡异符咒。老宅里那种阴冷潮湿的气息,仿佛透过雨夜,弥漫到了这间宿舍里。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在极度的疲惫和不安中迷迷糊糊地睡去。
然后,我看见了他们。
不是清晰的形象,而是三个模糊的、人形的黑影,就站在我的床边,围成一圈。房间里弥漫着比老宅更浓重的、冰冷的腐朽气息,还有一种……极度饥饿的感觉。那不是胃部的空虚,而是一种能吞噬一切的空洞,从黑影的方向弥漫过来,浸透了我的骨髓。
他们低着头,像是在凝视着我。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却能感受到一种刻骨的怨毒和……贪婪。
然后,我听到了声音,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响在我的脑海里,嘶哑、缥缈,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底传来,带着无尽的渴望和痛苦:
“饿……”
“好饿啊……”
“饿……”
三个声音重叠着,交织着,一声比一声急切,一声比一声凄厉。那饥饿感仿佛化作了实质的触手,缠绕上我的身体,冰冷粘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