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们的关系也变得微妙而紧张。工作时是极致的专业和疏离,但结束后,沈砚有时会不经意地流露出关心。

“林小姐,你最近似乎很累。我认识一位老中医,调理失眠很好。”

“不用。”

“今天下雨了,我记得你好像没带伞。我带了,可以先给你。”

“我有车。”

林野一次次生硬地拒绝,但沈砚的温和与韧性,像水滴石穿,慢慢侵蚀着她的心防。她注意到他随身携带的那个线装笔记本,偶尔瞥见里面密密麻麻却工整的字迹,除了文字,还有细致的素描,都是他试图固化的“记忆锚点”。这种对“消失之物”的执着,与她一味删除遗忘的态度,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天晚上,林野因为一个复杂的案例加班到很晚。走出大厦时,发现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她正犹豫是冒雨跑去车库还是叫车,却看到沈砚撑着一把素色的油纸伞,站在路灯下,似乎等了很久。

“我看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雨,猜你可能没带伞。”他的笑容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温暖,“顺便,我带了一点自己煮的陈皮普洱,下雨天喝一点,暖和。”他递过来一个保温杯。

这一次,林野没有立刻拒绝。雨丝清冷,而他手中的保温杯散发着淡淡的暖意和茶香。她迟疑了一下,接了过来。温热的杯壁透过手套传来模糊的温度。

“谢谢。”她低声说,声音几乎被雨声掩盖。

两人并肩走在雨中,伞下的空间狭小而静谧。林野小口喝着茶,陈皮的甘醇和普洱的温润滑入胃中,奇异地驱散了一些疲惫和寒意。她第一次没有在非工作场合感受到与人相处的压力。

“修复古籍的时候,最怕遇到被水浸过或者被虫蛀得厉害的书。”沈砚忽然开口,声音温和,“但有时候,恰恰是那些残缺的部分,藏着最动人的故事。一片碎纸,一个模糊的印章,都可能连接着一段被遗忘的历史。我觉得,记忆也一样。即使痛苦,即使破碎,也是构成我们的一部分。全部删除,好像……有点可惜。”

林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听着。她想起陈夏也说过类似的话。她一直认为那是天真和不专业的表现,但此刻,在雨声和茶香里,这种观点似乎不再那么难以接受。

她把沈砚送到他工作的古籍修复机构楼下,那是一座有着青砖灰瓦的老建筑,在雨夜里显得静谧而厚重。

“我到了。”沈砚停下脚步,“伞你拿着吧,明天再还我。”

林野点了点头。

看着沈砚走进那扇透着暖黄灯光的老式木门,林野站在雨中,握着还有余温的保温杯和那把油纸伞,心里第一次产生了动摇。也许,她一直以来的做法,并不是唯一正确的方式?也许,面对而不是删除,才是真正的解决之道?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童年火灾的灼热感和恐惧感又隐约袭来。她用力握紧了伞柄,指尖发白。前进还是后退?答案依旧模糊。

而此刻,在工作室里,好奇宝宝陈夏正对着林野晚上匆忙离开时未完全关闭的数据库界面发呆。界面上有一个被多次尝试访问却失败标记的加密区域,关联的客户编号正是沈砚。陈夏歪着头,想起了白天无意中在林野锁着的抽屉缝隙里看到的一本旧笔记本的扉页——那是林野父亲的日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