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泡在温热的水中,看着自己身上因跪地而磨破的伤口,心中百感交集。
从天堂到地狱,不过短短一旬。
晚晴为我端来一碗热粥,轻声说:“姑娘,先用些东西吧,你身子太虚了。”
我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喝着。
我需要力气,需要活下去,为了我那身陷囹圄的父亲,为了沈家一百多口人的冤魂。
晚晴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同情:“姑娘,既来了这里,就安分守己。督主的性子……阴晴不定,万不可忤逆他。”
我点了点头,“多谢姐姐提点。”
“谈不上提点。”
她叹了口气,“只是这府里,已经许久没有过‘对食’了。上一个……被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我的心猛地一缩。
“为什么?”
“因为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以为自己能成为督主心尖上的人。”
晚晴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姑娘切记,督主这样的人,是没有心的。”
没有心吗?
我脑海中浮现出肖彻那张妖异俊美的脸,和他那双看透人心的眼睛。
或许吧。
一个能从最底层的宦官爬到权倾朝野的东厂提督,这样的人,心早就被权欲和仇恨填满了。
我喝完粥,感觉身上恢复了些力气。
晚晴为我梳好头发,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绾住。
“姑娘,督主让你去书房伺候笔墨。”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该来的,总会来。
3.
肖彻的书房很大,四壁都摆满了书架,空气中弥漫着墨香和淡淡的龙涎香。
他正在临摹一幅王羲之的《兰亭集序》,神情专注,落笔行云流水。
我安静地站在一旁,为他研墨。
整个书房静得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我不敢抬头看他,只能盯着他握笔的手。
那双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完全不像一个宦官的手。
传说中,东厂提督的刑讯手段残忍至极,就是这双手,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鲜血。
一幅字写完,他放下笔,端起我刚泡好的茶,吹了吹热气,却没有喝。
“知道本督主为何要让你来伺候笔墨吗?”
他突然开口。
我垂下眼帘,“奴婢不知。”
“因为本督主想看看,昔日的京城第一才女,如今沦为阶下囚,这双手,还能不能握得稳笔。”
他的话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我心里。
我强忍着屈辱,低声道:“督主说笑了。”
“是不是说笑,你试试便知。”
他将笔递到我面前,“把这篇《陈情表》抄一百遍。抄不完,不准吃饭。”
我接过笔,手微微有些颤抖。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他这是在折辱我,用我曾经最引以为傲的才学,来践踏我的尊严。
我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开始在宣纸上落笔。
我的字,曾被太傅称赞有风骨。
可如今,我却要用这手字,来取悦一个阉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的手腕开始酸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肖彻就坐在我对面,一边品茶,一边翻看着奏折,偶尔会抬眼看我一眼,那眼神,像在欣赏一出有趣的戏。
我咬紧牙关,一笔一划,不敢有丝毫懈怠。
不知道过了多久,晚晴进来禀报,说是晚膳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