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如果爱靠嘴说,那哑巴怎么办。”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时,我正用指甲掐着掌心,试图用疼痛压下这句盘旋了一路的话。

沈砚的书摊开在膝头,修长手指停在《哑巴的情歌》那一页。

三年前他烧光所有情诗发誓不再开口时,玻璃映出的就是此刻同样的眼神——火焰燃尽后,只剩下沉默的灰。

所有人都说他是为另一个女孩封了喉。

直到我在他密室发现满墙照片,每张背面都用盲文烙着同一句告白:

“我的声音早在十六岁那年,就全部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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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哑巴的情歌

医院走廊长得没有尽头,顶灯冷白,照得每个人脸上都像蒙了一层将化未化的薄霜。

消毒水的气味无孔不入,钻进鼻腔,混着一种隐约的、铁锈似的腥气,构成一种关于病痛和离别的具体预兆。

我靠墙站着,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留下几个弯月形的红痕。

疼痛是细密的、确凿的,像一根针,试图刺破那句在脑海里嗡嗡作响、盘旋了一路的话。

“如果爱靠嘴说,那哑巴怎么办。”

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敲打在光洁如冰的地面上。我抬起头,看见沈砚从走廊那头走来。

他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微凉气息,像是秋夜凝结的露水。他走到我身边,没有开口——他当然不会开口——只是安静地坐下,隔着一个恰到好处的、不至于亲密也不至于疏远的距离。

他膝上摊开一本书,纸页泛黄,是有些年头的旧版诗选。修长的手指停在某一页,指尖压着诗题的墨字。

我的目光掠过他的指节,落在那个标题上——《哑巴的情歌》。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泛起一阵酸麻的涩意。

2 沉默的真相

三年了。距离那场烧光了所有情诗的大火,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

那天晚上,冲天的火光把他家后院映得如同白昼,纸张蜷曲、焦黑,化成带着火星的灰烬,被热浪卷着升腾,像一场黑色的雪。

沈砚就站在火堆前,背影僵直,火光在他侧脸上跳跃,明明灭灭。

我站在不远处,能看见他紧抿的唇线和下颌绷紧的弧度。他没有哭,也没有喊,只是沉默地看着火焰吞噬一切。

最后一丝火苗熄灭时,他转过身,玻璃窗映出他的眼睛——那里面曾有的、明亮灼热的光,熄灭了,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燃烧殆尽的灰。

就是从那天起,沈砚再也没有说过一个字。

所有人都说,他是为了林晚。那个像栀子花一样洁白、柔弱的女孩,在他生命里短暂盛开过一季,然后骤然凋零。

他们说,沈砚用尽了所有热烈的言语都没能留住她,所以心死如灰,封缄了喉舌,以此祭奠。

我曾是这些“所有人”中的一个。直到此刻,在这充斥着死亡气味的医院走廊,看着他指尖下的《哑巴的情歌》,一种荒谬而尖锐的怀疑,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我的心。

护士站传来低低的呼唤声,叫的是我母亲的名字。

我猛地回过神,深吸了一口冰凉的、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站起身。沈砚也随之站起,合上书,用目光询问我。

我点了点头,示意他在这里等,然后转身,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通往病房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