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们起初还同情地过来看看,劝几句,送点吃的。但阿哲要么毫无反应,要么喃喃自语些别人听不懂的话。时间长了,大家也只好摇摇头,不再来了。他成了人们口中那个“受了刺激、疯了”的可怜虫。
他的整个世界,缩小到了院子里的那棵相思树下。
他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那里,坐在树根上,背靠着树干。天气好的时候,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来,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斑,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下雨的时候,他就那么淋着,仿佛希望通过冰冷的雨水,冲刷掉内心的痛苦。
他开始出现幻听。风声里,他总觉得能听到晓薇在叫他“阿哲,阿哲”。树叶的沙沙声,他听成是晓薇在低声哭泣。他甚至常常在恍惚中,看到晓薇就站在不远处,穿着他们初次见面时那件白色的连衣裙,对他微笑。可当他惊喜地扑过去,触碰到的只有空气。
“晓薇,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他对着空气说话,语气温柔得像能滴出水来,“你看,我们的树长得多好。我天天给它浇水,我不敢怠慢它……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看它的……”
过了一会儿,他的表情又变得狂怒,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嘶吼:“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说啊!”
愤怒过后,是更深的哀求和绝望。他抱着树干,脸贴着粗糙的树皮,像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哽咽破碎:“晓薇……我错了……我不该跟你吵……我不该怀疑你……你回来好不好……我求求你……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你看看我,看看我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你心软一下,回来吧……”
树无言,只有枝叶在风中轻轻摇晃,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在无声地拒绝。
相思如毒,这句话在他身上得到了最残酷的应验。那种求而不得、爱而不能的思念,混合着被抛弃的怨恨、对自身无能的愤怒,以及无边无际的孤独,变成了一种腐蚀性极强的毒药,日夜啃噬着他的理智、他的情感、他作为人的一切。
他不再关心外界任何事物。季节更替,花开花落,都与他无关。时间仿佛在树下凝固了,又或者说,他的生命已经和这棵树捆绑在一起,以一种缓慢而痛苦的方式,走向腐朽。
他有时会长时间地凝视着相思树的叶子,一看就是好几个小时。他会把叶子想象成晓薇的眼睛,或者她的嘴唇。他会小心翼翼地摘下一片叶子,放在掌心,轻轻地抚摸,然后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离她近一点。
“相思树啊相思树,”他低声对树说,“你既然名叫相思,能不能把我的思念,带给她?告诉她,我快死了……让她回来,见我最后一面,行吗?”
树当然不会回答。它只是静静地生长,枝叶愈发茂密,树干愈发粗壮。它的生命力与树下那个日渐枯萎的男人,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阿哲的身体也迅速垮了下去。长期的营养不良、精神折磨和不规律的生活,让他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皮肤蜡黄。他开始频繁地咳嗽,有时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但他拒绝去看医生,似乎潜意识里,他在用这种自我毁灭的方式,惩罚自己,也或许,是在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呼唤那个遥不可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