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秋天的傍晚,狂风大作,暴雨倾盆。阿哲像往常一样坐在树下,任凭冰冷的雨水浇透他单薄的衣衫。他冷得浑身发抖,牙齿打颤,却固执地不肯回屋。仿佛离开这棵树,就是背弃了他对晓薇最后的等待和承诺。
第二天雨停了,邻居发现他昏倒在树下,浑身滚烫,已经烧得意识模糊。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他送到医院。医生诊断是急性肺炎,加上严重的精神抑郁,身体状况极差。
在医院躺了几天,阿哲勉强醒了过来。他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而陌生。有短暂的瞬间,他是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在哪里。但很快,那种刻骨的思念和绝望又淹没了他。他拔掉手上的针头,挣扎着要下床,嘴里只反复念叨着:“树……我的树……我要回去……晓薇会找不到我……”
医生和护士无奈,只能给他注射了镇静剂。他安静下来,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眼泪无声地滑落。对他来说,医院是牢笼,而那棵相思树下,才是他唯一的归宿,哪怕那是他的坟墓。
病情稍有好转,他不顾医生劝阻,坚决出院了。他几乎是跑着回到那个小院,冲到相思树下,贪婪地呼吸着那里的空气,紧紧抱住树干,仿佛失而复得。
经过这一场大病,他更加憔悴,眼神里的那点光,几乎彻底熄灭了。他不再有大的情绪起伏,无论是幻觉中的喜悦,还是疯狂的愤怒,都消失了。他变得异常平静,一种死水般的、令人窒息的平静。
他每天只是静静地坐在树下,不说话,不动,像一尊正在风化的石像。他的眼神空茫,穿过树叶,望向不知名的远方。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他已经什么都不想了。思念的毒,已经渗透了他的骨髓,吞噬了他最后的情感波动。他成了一具还有呼吸的空壳,所有的爱恨痴怨,都已经被消耗殆尽。
院子彻底荒芜了,杂草长到了齐腰高。只有那棵相思树,因为阿哲日复一日无意识地浇水(有时甚至浇的是酒),反而长得异常高大葱茏,亭亭如盖,几乎遮蔽了整个小院的天空。巨大的树冠投下浓重的阴影,使得树下即使在正午,也显得阴森寒冷。
最后的时刻,是在一个寂静的午后。阳光勉强透过厚厚的枝叶,在地上投下几点微弱的光斑。阿哲像往常一样,背靠着树干坐着。他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宽大的衣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他的头微微歪向一边,眼睛半阖着,里面没有任何神采,只有一片虚无。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树根旁的泥土,指尖已经磨破。他的嘴唇干裂,微微翕动着,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仔细辨听,似乎是反复念叨着两个字:“晓……薇……晓……薇……”
一阵微风吹过,相思树的叶子发出一阵细密的、温柔的沙沙声,像是在吟唱一首古老的、悲伤的歌谣。几片微微发黄的叶子,旋转着飘落下来,一片,恰好盖在了他半睁的眼睛上,另一片,落在了他再无声息的胸口。
他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了。仿佛终于在这棵象征着他们爱情、也见证了他所有痛苦的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