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英猛地转身，走下望楼。她必须弄清楚真相！
她再次来到梧桐殿，这次没有通报，直接推门而入。
云煜正靠在窗边，望着窗外的一轮新月，背影萧索。听到动静，他受惊般回头，脸上又挂上了那副熟悉的、讨好而畏惧的表情。
“女……女帅……”
周英没有像往常一样斥责或试探，她只是走到他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云煜，你告诉我，亡国那夜，宫门为什么是你自己打开的？”
“那满地穿着奇异服饰的尸体，是谁？”
“你，到底在守护什么？”
云煜的瞳孔，在听到“守护”二字时，剧烈地收缩了一下。虽然只有一瞬，但又如何逃得过紧紧盯着他的周英？
他迅速低下头，用剧烈的咳嗽掩饰失态，声音沙哑：“女帅……在说什么？罪臣……听不懂。罪臣只是……无能……”
“无能？” 周英打断他，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一个无能的人，会在市井之中，有那么快的身手去救人吗？”
云煜的身体彻底僵住。
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月光照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谎言，终于被撕开了一道裂缝。
而裂缝之外，是深不见底的谜团，和即将席卷一切的惊涛骇浪。
第7章：朱颜改·杀机现
梧桐殿那场无声的对峙，如同投入深湖的石子，涟漪在周英心中不断扩大。她不再轻易羞辱云煜，反而以“监管”为名，增加了去梧桐殿的次数，沉默地观察着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试图从那张完美的假面下，抠出哪怕一丝真相。
这份异常的“关注”，很快便引起了另一个人的警觉——国师玄机。
玄机岂容自己棋盘上出现不受控制的变数？尤其是云煜这颗看似已废，实则关乎他根本大计的棋子。他需要一次公开的、彻底的试探，要么让云煜原形毕露，要么……让他彻底变成一颗死棋。
三日后，一场庆祝“天下归一”的盛大宫宴在新建的晟宫举行。玄机特意向皇帝进言，言说降臣云煜词艺冠绝，当于盛宴之上赋词助兴，以示天恩浩荡，怀柔远人。皇帝欣然应允。
这是一道阳谋。众目睽睽之下，云煜无从拒绝。
宴会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曾经的南唐旧臣被迫穿着晟官服饰，强颜欢笑。云煜被安排在末席，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时文士袍，与周围的珠光宝气格格不入。周英作为功臣，坐在离御座不远的地方，目光不时扫过云煜，手心为他不自觉地捏了一把汗。
玄机一身洁白道袍，仙风道骨，手持拂尘，面带慈悲微笑，看向云煜：“云大家，久闻盛名。今日良辰，不若以这新朝气象为题，赋词一首，如何？”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云煜身上，有好奇，有鄙夷，有幸灾乐祸。
云煜起身，躬身行礼，姿态卑微到尘埃里。“罪臣……才疏学浅，恐污圣听。”
“诶，”玄机笑容温和，眼神却冰冷如刀，“陛下隆恩，云大家莫要推辞才好。笔墨伺候！”
内侍端上笔墨纸砚。压力如同实质，笼罩着云煜。
周英看到云煜的手指在袖中微微颤抖，但当他提起笔时，那颤抖却奇异地停止了。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这富丽堂皇的新宫殿，扫过那些面目全非的故臣，最终，似是无意地，与周英担忧的眼神有了一瞬的交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