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句对云煜的辱骂，都像针一样扎在周英心上。 因为她开始怀疑，这或许正是云煜想要的结果。
在一处街角，她看到一个说书人正唾沫横飞地讲述大晟军攻破南唐皇宫的“英武事迹”，将云煜描绘得贪生怕死，跪地求饶。周围百姓听得义愤填膺。
周英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她记得那夜，宫门打开，云煜站在尸山之上，脸上是笑，眼底却是万载寒冰。
突然！
说书人旁边一个搭建简陋的台子，因人群拥挤，一根支撑的竹竿突然断裂，整个台子倾斜，上面沉重的木板和杂物朝着下面几个正在玩耍的孩童砸去！
人群惊呼尖叫！
周英距离尚远，鞭长莫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穿着灰色旧袍、戴着兜帽的消瘦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人群中闪出！他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残影，一手一个，将两个吓呆的孩子猛地推开，而自己的后背，则被落下的沉重木板结结实实砸中！
“砰！”一声闷响。
那人踉跄一步，兜帽滑落，露出一张苍白却依旧能看出昔日清俊轮廓的脸——正是云煜！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被关在梧桐殿吗？
周英脑中一片空白。
只见云煜嘴角渗出一缕鲜血，他却毫不在意，只是迅速低头，检查了一下被推开的孩子是否无恙。那一刻，他脸上没有任何伪装，只有一种纯粹的关切和如释重负。
然而，当周围人群反应过来，指着他惊呼“是那个亡国昏君！”时，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切换，又变回了那副惊慌、懦弱的样子，仿佛刚才那迅捷如豹的身影只是个幻觉。他瑟缩着，试图拉起兜帽掩盖自己，在百姓的唾骂和石块投掷中，狼狈地挤进人群，消失在小巷深处。
周英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她这次看得清清楚楚！
那救人的身手，那关切的眼神，绝不是一个懦弱昏君能有的！
他一直在伪装！
为什么？
第6章：碎裂的认知
周英没有声张，她动用职权，悄无声息地抹去了云煜私自离开梧桐殿以及市井救人的记录。她独自一人，登上金陵城最高的望楼，俯瞰着这座刚刚易主的城池。
夕阳余晖洒在宫殿的琉璃瓦上，依旧流光溢彩，可她却觉得无比寒冷。她想起了云煜写的那首词：“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朱颜改的，何止是城池？更是她的认知。
她一直以来的信念开始崩塌。她以为自己是正义之师，推翻了一个腐朽的王朝。可现在，她发现自己可能只是一把刀，一把被利用来斩向真相的刀。
那个站在尸山顶端微笑的云煜，那个在宴会上“巧合”救下孩童的云煜，那个在市井中不顾自身安危推开孩子的云煜……这几个截然不同的形象在她脑海中疯狂交织、碰撞。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如果亡国是假象，那什么是真相？
国师玄机，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她想起攻破南唐前，玄机曾多次向她展示云煜“昏庸无道”的“证据”；想起攻城时，玄机麾下的影卫总是冲在最诡异的地方，仿佛在寻找什么；想起云煜被俘后，玄机屡次建议陛下将其处死，以绝后患……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