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来乍到时,我被这里的一切吸引着,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我第一见到这样多形形色色熙熙攘攘的人类,他们很可爱,走路很快,仿佛有风在后面推着一般。
有些人类会面无表情地坐在车子上面,两只脚乖巧地安放着,绿灯显示的那一刻,整齐划一地就出发了。
还有些坐在车子里面,我并不能时刻观察到他们的神情,不过在早上和晚上的时候,他们会不停地鸣笛,然后会打开车窗,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不远处高架桥上的三角梅看着我会忍不住掩面打趣。
“都瞧瞧,来新人了,也不知道能扛多久。”
“你看看她,和周边的树都不是一个种类的,多么格格不入。”
我内心强大,对于这些冷嘲热讽一向是充耳不闻的,况且旁边的栾树也对我照顾有加。
和我一个基地的亲朋好友们都被整齐划一地放置在同一片绿化带上,而我,只是多余的。
我原来位置上的栾树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搬走了,我来到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她的踪影。
我尝试和她遗留的树根谈话,但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失去了一切的根系已经心灰意冷,朝着腐朽去了。
我谨遵山楂树的叮嘱,在城里一定不能好吃懒做,一定要茁壮成长,不要让别的替换自己。
我生性好强,枝繁叶茂是我的原则。
才过了几个春秋,戴着帽子的人类站在那里上下打量着,面带愁容地摇摇头,然后走开了。
翌日,三两个戴着安全帽的人类爬上了梯子,用笨重的剪子夺取了我引以为傲的树枝。
那是我第一次产生疑惑,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就像脚下的无名草所言的,我就是个从偏远基地来的乡巴佬,我什么都不懂。
旁边的栾树看我愁眉不展的,于心不忍便劝解道:“这里不比乡里,要守规矩,不能过分地肆意生长,你已经挡住了路上车辆的视线了。”
那时候我才醍醐灌顶,也才明白,原来,植物生长也是需要遵守规则的。
一切都需要有个度,过犹不及,过了就需要得到惩罚。
那个剪刀的声音让我夜夜梦魇,时常看着天空的明月,久久不能平复。
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开始萎靡不振,根系不再努力往下,不再正常饮食,以为这样,就可以抑制生长;以为这样,那把生锈了剪刀就不会出现在我面前。
不过两周,我的脸部开始泛黄,翠绿的枝桠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摇摇欲坠的枯枝。
负责这一片绿植的人类三番五次地过来查看我的身体状况,对症下药给了我不少特制营养。
一开始,我甚至有些洋洋自喜,原来,不一定要茂盛才能得到偏爱。
对面公园的紫荆看穿了我的小心思,不忍看我一意孤行,委托萧瑟带给我话语。
“如果你再也不能恢复一棵绿植应该有的作用,于情于理,人类都会把你拔掉。”
“你别忘了,编号WT17653,你能来到这里本来就是个意外。”
“难道你还奢望自己会重新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培育基地吗?”
“回不去的,你的去处只有一个,就是和那些生活垃圾一样被填埋。”
我这才猛然惊醒,原来我不再拥有任性、恃宠而骄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