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书蘅指尖触到紫檀锦盒时，廊下的金桂正簌簌落了满身
细碎的花瓣粘在她月白襦裙的裙摆上，像撒了把碎金
可她此刻的心思，全被盒面那道浅淡的木纹勾着——这是墨宇航亲手雕的，他说木纹像京南的远山，等他们成婚，就一起去山里看桂花
今日是她及笄生辰，上官府宾客如织，连宫里的赏赐都送来了三波
珊瑚摆件高三尺，翡翠屏风莹润透光，堆在正厅案上晃得人眼晕
可满院喧嚣里，她偏攥着这只不起眼的木盒不放，指尖反复摩挲着盒锁，连母亲递来的蜜饯都忘了接
「这是什么宝贝，让我们书蘅魂不守舍的？」
母亲笑着打趣，目光落在墨宇航身上，不远处，墨宇航正被几位老臣围在廊下，玄色朝服衬得他肩背挺拔，腰间玉带扣着枚白玉佩，是去年皇帝亲赐的「忠勤」佩
三年前，他还是个浑身是血、蜷在她别院柴房里的少年，裹着她送的旧棉袍，连双像样的鞋都没有
如今已是权倾朝野的墨相，是京中贵女们私下议论的「良人典范」，更是她上官书蘅即将定下婚约的人
「是墨相送的生辰礼」上官书蘅笑着抬头，想寻他的目光，却见他正侧耳听户部尚书说话，唇边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眼底的沉稳让她忽然觉得陌生——从前他看她时，眼里总像盛着星光，亮得能晃动人的心神
指尖轻轻拨开盒锁，里面没有珠光宝气，只有一方素白笺纸，叠得齐整，笺角沾着点陈旧的墨痕，像是被时光浸了许多年
她捏着笺纸展开，一行清隽的字迹撞进眼底，笔锋带着少年人的青涩，绝不是墨宇航如今那遒劲有力的字体
「我是三年前的墨宇航，此刻正躲在你家柴房，听你院里的桂花落得簌簌响」
上官书蘅的笑僵在脸上，指尖猛地攥紧笺纸，纸角硌得掌心生疼
廊下的风卷着桂叶掠过窗棂，纸上的字竟似活了般，慢慢洇出第二行，墨色越来越深，像淬了毒的针
「我知道你肯定会救我，也信我是无家可归的孤子。可我不是。我是墨鸿远的私生子，是被他正室追得只剩半条命的弃子——她烧了我的住处，杀了我娘，若不是我跑得快，早成了乱葬岗里的野鬼」
耳边的笑谈突然模糊，宾客们的身影在她眼前晃成一片虚影
三年前那个雨夜的画面，却清晰得像在昨天
她去别院给老管家送药，刚转过柴房就听见呜咽声，推开门看见个少年蜷缩在稻草堆里，左胸插着半把断剑，血浸透了粗布衣裳，却还攥着块碎瓷片，警惕地盯着她
她吓得后退半步，他却突然松了手，声音哑得像砂纸
「姑娘……能不能给我口水？我不会害你。」
后来她偷偷给他送伤药，送热粥，他说他叫「阿航」，父母双亡，是个流浪汉
有次她被别院的野狗追，他拖着伤腿冲出来，用那把断剑挡在她身前，尽管手都在抖，却还是硬声道
「姑娘救我，我定护你一生。」那些日夜，他陪她在桂树下看书写字，听她讲上官家的趣事，她笑的时候，他会跟着弯眼
她愁父亲朝堂上的事，他会帮她分析局势，眼底的温柔像能盛下整个星空
可纸上的字还在继续爬，每一笔都像在剜她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