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上没有一句多余的问候,只有一行张扬狂放的字迹,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离开孤的代价,你可还受得住?还敢退婚吗?宁宁”
我怎么也没想到,堂堂一国太子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逼我低头。
我看着那行字,唇边竟浮现一抹极淡的、冰冷的笑意。
我取来笔墨,在信纸的背面,只写下了一个字。
“敢。”
我将自己关在闺房里,记忆不受控制地倒流回他们之间出现第一道裂痕的那个雨夜。
那也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傅云珩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我偷偷寻医问药的事,一身寒气地闯进我的房间。
他通红着眼,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声音撕裂般地质问:“你怀孕了?你要打掉我们的孩子?”
我浑身一僵,脸色瞬间惨白。
“难道孩子不是我的?那孩子是谁的?”他逼近一步,眼里的痛苦几乎要将我灼伤。
“我……”我心寒,张了张嘴。
难道他忘了那个他喝醉了的夜晚,我们的第一次。
他的怀疑狠狠地刺痛了我。
喉咙里却像堵了棉花。
我该如何解释?
我还没有得到皇后娘娘完全的信任,在沈家的地位也并未稳固,这种时候未婚先孕,一旦传出去,我这些年的所有努力都会化为泡影,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我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不知廉耻”,我的人生就全完了。
可这些盘根错节的算计,这些深宅女子如履薄冰的挣扎,他又怎么会懂?
他是天之骄子,他永远无法体会我那种生怕行差踏错一步,就万劫不复的恐惧。
见我沉默,傅云珩眼中的最后一丝光亮也熄灭了。
他以为我的沉默就是默认。
也就是在那个瞬间,我终于彻底意识到——他从未懂过我的痛。
原来,他一直都对那个未曾出世的孩子耿耿于怀。
他始终怀疑,我不爱他,所以才会那么“狠心”。
他如今做的这一切,用苏念来刺激我,用权势来打压我,并非真的要置我于死地,不过是用一种幼稚又残忍的方式,逼我嫉妒,逼我低头,逼我承认自己还在乎他。
夜深了,我走到书案前,重新铺开一张雪白的宣纸,执起了笔。
墨汁在砚台里晕开,像一团化不开的浓愁。
我看着眼前的白纸,傅云珩那张痛苦又愤怒的脸,和信上那句“你可还受得住”交替在脑海中闪现。
他想听什么,我很清楚。
只要一个“爱”字,一场服软的戏码,所有困境都能迎刃而解。
可是,被这样一份沉重又伤人的“爱”逼到绝境后,我还说得出口吗?
我的手悬在纸上,微微颤抖,眼神在挣扎与决绝之间徘徊。
最终,那份挣扎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澄明。
8、
“臣女对太子殿下再无爱意。”
写完,我将信纸吹干,仔细折好,递给门外等候的侍女,声音平静无波:“送去东宫。”
我与傅云珩,青梅竹马十六年,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我亲手斩断了最后一丝情分,也斩断了自己所有的退路。
好友赵盈盈为我的事奔走了整整一个月,昔日那些与沈家交好的叔伯府邸,如今却像是躲避瘟疫一般,连门都不肯让我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