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推开了江家别墅的大门。
门是好木头做的，很沉，上面的雕花也讲究。我师傅说，这种人家叫底蕴。
客厅里亮得晃眼。
头顶上挂着一盏大灯，碎玻璃拼成的，跟个倒挂的冰山似的。一张长得能睡下七八个人的桌子摆在中间，桌边坐满了人。
一个女的，年纪跟我差不多，化着妆，眼角画得很高。她就是江璃月，婚书上的名字。她拿眼角瞥了我一下，那眼神，像是在看路边一块脏石头。
然后她就去端咖啡杯了，好像多看我一眼都费劲。
她旁边坐着一个中年女人，气质很冷。她刚才在看报纸，听到门响，就把报纸放下了。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下，就两三秒，跟过X光似的。
“来了。”
她的声音也冷，跟这屋里的空调温度一样。她就是夏梦薇，江璃月她妈，这个家的当家人。
我没理会那些打量我的目光，径直走到桌子前面。
从我随身背着的旧布包里，我拿出一张纸。纸很黄，叠得四四方方，是我师傅去世前亲手交给我的。
我把婚书放在桌上。
桌子是红木的，很滑。婚书自己往前溜了一小段。
“这是婚书。”我说。
江璃月的嘴角很轻地弯了一下，是一种嘲笑。她旁边一个穿着西装、看起来像她叔叔或者舅舅的男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那笑声带着点儿幸灾乐祸的味道。
屋里其他人也跟着露出看好戏的表情。他们大概觉得，一个从山里出来的穷小子，拿着一张老掉牙的婚书上门，不是来攀龙附凤，还能是来干嘛的。
他们等着我点头哈腰，等着我说些好听的话，等着我求他们施舍。
我看着他们，然后开口，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每一个人听清楚。
“你们搞错了，我不是来履行婚约的。”
我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江璃月那张错愕的脸。
“我是来退婚的。”
一瞬间，客厅里所有的声音都停了。
那个男人的笑声卡在喉咙里，脸涨得有点红。
江璃月端着咖啡杯的手，就那么停在半空中，杯子里的咖啡轻轻晃了一下。
一直没怎么正眼看我的夏梦薇，终于抬起了头。她的眼睛很亮，像两颗黑色的钉子，直直地钉进我的眼睛里。
她开口了，声音还是那么冷，但比刚才重了许多。
“谁给你的胆子，提‘退婚’两个字？”
2
夏梦薇的话像一块冰，砸在客厅的地板上，碎了，寒气往所有人的骨头缝里钻。
刚才还想看笑话的亲戚们，一个个都收敛了表情，不敢出声。
江璃月也回过神来，她把咖啡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退婚？齐峰，你以为你是谁？”她的声音尖锐起来，带着一股被冒犯的怒火，“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一个山里来的土包子，我没嫌弃你，主动提退婚让你滚蛋，已经是给你脸了！你倒好，还敢自己找上门来提退婚？”
她胸口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轻。
“是我给你脸了是吧？你觉得这样很有面子？先发制人？告诉你，我们江家就算把婚书撕了，也轮不到你来说一个‘退’字！”
我没理她。
我的目光一直看着夏梦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