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兽渊里的妖兽，停止了咆哮，它们趴在地上，发出了呜咽。
禁地里的野草，停止了生长，它们的叶子，肉眼可见地枯黄下去。
我脚下的这片土地，我头顶的这片天空，我身处的这个世界，好像都在……哭。
一种明悟，像闪电一样劈开了我的脑子。
陈凡夺走的，是我的气運。
而我，是这个世界的气运本身。他不是在踩我，他是在踩着整个世界的脸。
2
世界在哭。
这不是幻觉。我能“感觉”到。
山在疼，水在疼，风都在疼。一股来自天地万物的、最纯粹的悲伤，像潮水一样涌进我快要熄灭的意识里。
陈凡好像也感觉到了什么。他皱着眉，抬头看了看天。天空还是那片天空，但他脸上的得意，莫名其妙地少了一点。
“便宜你了。”他最后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没来由的烦躁。他没再下杀手，转身走了。大概在他眼里，丹田被废、全身骨头断了大半的我，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他走了。
我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泥地里。
我应该很快就会死。失血过多，或者被某个路过的妖兽当成点心。
但奇怪的是，我一点也不怕。
那股来自世界的悲伤，像一床温暖的被子，把我包裹了起来。我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棵树，一棵扎根在这片天地里的树。我的血，流进泥土里，和大地连接在了一起。我的呼吸，和风的流动，变成了一个频率。
万兽渊里的妖兽，没有一只靠近我。它们只是远远地看着，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凶残，反而带着一种……亲近和依赖。
我听到了。
我听到一头剑齿虎在想：“这个人的味道……很好闻，像家一样。”
我听到一条潜伏在水潭里的巨蟒在想：“他快死了……世界……要生病了……”
我甚至听到，一株长在悬崖上的灵芝，在努力地把自己的孢子，朝我的方向散播。它在想：“吃掉我……活下去……”
我好像，能听懂万物的心声了。
不，不是听懂。是我，成为了它们的一部分。
我的身体在死去，但我的意识，却像蒲公英的种子，乘着风，飘向了四面八方。
我“看”到了林家的祖宅。我看到了我爹，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对着我的牌位，一夜白头。他的眼神里，没有恨，只有化不开的悔恨和痛苦。
我“看”到了那些曾经附和着要废掉我的长老，他们最近修炼总是出错，好几个都走火入魔，瘫在了床上。
我“看”到了陈凡。他正在享受着本该属于我的一切。他住着我的院子，用着我的资源，还对我那些曾经的朋友们，高谈阔论，指点江山。他们都围着他，一脸崇拜。
我看到了萧舞。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她，很美，穿着华丽的衣服，戴着名贵的首饰。可她的眼睛里，没有光。
她拿起一支本该是我送给她的凤钗，发了很久的呆。
我听到她在心里问自己：“我……真的开心吗？我……做错了吗？”
我的心，被轻轻地刺了一下。原来，那不是恨，而是一种空洞。
我的意识，越飘越远。越过了青云城，越过了大好河山。我看到了凡间的王朝更替，看到了修士们的爱恨情仇。我看到了生命的诞生，也看到了生命的消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