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清晨的浓雾紧紧裹着沉睡的青山村。鸡鸣声穿过雾气,显得沉闷而遥远。
李四搓着冻得发麻的手,鬼鬼祟祟地溜到李寡妇家那扇不算高的土墙外。他惦记着寡妇家那几吊藏在炕席下的铜钱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趁着这浓雾天,正是下手的好时机。他利落地翻过墙头,院子里静悄悄的,连看门的黄狗都不见了踪影。
“吱呀——”一声,木门被他轻轻推开一条缝,一股混合着廉价脂粉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甜气味扑面而来。屋里光线昏暗,李四适应了片刻,才勉强看清屋内的情形。
当他进了里屋,他脸上的贪婪和窃喜瞬间凝固,化为极致的恐惧。
李寡妇仰面躺在木床上,衣衫凌乱,脖颈处有一圈深紫色的掐痕,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暗紫色的诡异纹路。炕边的那盏油灯亮着微弱的火光,照在李寡妇惨白的脸上,她双眼圆睁,瞳孔散大,死死盯着李四,脸上残留着极度绝望和痛苦的神情。
忽地,一阵阴风吹过,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啊——死…死人了!!!”李四的尖叫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撕裂了清晨的寂静,他连滚带爬地冲出屋子,裤裆处一片湿濡,却浑然不觉,只顾着逃命。
……
村东头,一间院子里。
王十一将一碗刚熬好的米粥放在床头,木制的床头柜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灰。屋里弥漫着草药和老人身上特有的衰败气味。
卧病在床的王老头艰难地支起身子,咳嗽了几声,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外面……吵什么?”
王十一面无表情,语气平淡的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李寡妇死了。”
王老头端粥的手微微一颤,浑浊的眼睛抬起,看向眼前这个自己养了十五年,却始终冷漠得像块冰的少年。
王十一继续道,语气依旧没有任何起伏:“李四早上发现的,死在床上,样子很惨。村长看了,说是被邪修害了。”
他顿了顿,依旧面无表情,不像村里其他人在听到邪修会露出恐惧或是厌恶的表情。
随后他又继续说道:“现在村里人心惶惶,村长正在挨家挨户集资,说要凑钱去城里请修仙者大人过来看看,祛邪除魔,保村子平安。”
“邪修……”王老头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明的情绪,那情绪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随即又被更浓重的浑浊掩盖。他低下头,喝了口粥:“村里出来邪修你不怕吗?”
“爷爷,我应该怕吗?”王十一看着王老头问道。
王老头沉默地看了王十一许久,等到碗里那点稀薄的热气都散尽了,王老头终于开口:“你应该怕……”他声音比刚才更加嘶哑,像砂纸磨过枯木,“是人,都该怕的。”
这时,屋外响起了一阵阵敲门声。
王十一拉开门,就看见门外腆着肚子的村长李山。李山身后还跟着两个村里的后生,抬着个简陋的木箱,里面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的铜钱,其中夹杂着一些成色极差的碎银。
“十一啊,你爷爷最近身体怎样了?”李山一边说着,一边小眼睛滴溜溜地四处打量。这院子比起他住的时候,是要破败了许多,但还是依旧是村里数得着的好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