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低估了罗秀的执着。
她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当正面进攻和侧翼包抄都失败后,她选择了一种更直接,也更具破坏性的方式——阵地入侵。
那天我下班回家,一打开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中药味。
客厅的景象让我以为自己走错了门。
我原本精心挑选的灰色布艺沙发上,被铺上了一块红底牡丹花的沙发巾,俗气得扎眼。
简约的玻璃茶几上,多了一个巨大的、红木底座的金色蟾蜍摆件,嘴里还叼着一枚铜钱。
墙上我挂的现代风格装饰画,被取了下来,换上了一副巨大的“家和万事兴”十字绣。
整个客厅,从北欧简约风,瞬间变成了城乡结合部土豪风。
我的眼角抽了抽。
“回来啦?”罗秀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砂锅。那股浓烈的中药味,就是从砂锅里散发出来的。
她穿着我的围裙,神态自若,仿佛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妈,您怎么来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们住的房子,是我婚前的个人财产,离公婆家有半小时车程。她平时很少过来。
“我怎么不能来?这也是我儿子的家。”她把砂锅放在餐桌上,揭开盖子,一股更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我过来给你们收拾收拾屋子,顺便给你熬点补药。”
“收拾屋子?”我环顾四周,“我原来的东西呢?”
“哦,那些啊。”罗秀轻描淡写地说,“那些瓶瓶罐罐、破画框子,我都给你收起来了。家里还是得有点喜庆的样子,才旺家。”
她指着那个金蟾蜍,“这个,我特地去庙里开过光的,招财。”
又指着墙上的十字绣,“这个,‘家和万事兴’,寓意多好。”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火气。
“妈,我很感谢您的好意。但是,这是我的家,我希望家里的布置能按照我自己的喜好来。”
“你的喜好?”罗秀嗤笑一声,“你那叫什么喜好?冷冰冰的,一点人气儿都没有。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好。”
又是这句“为了你们好”。
“那这个呢?”我指着桌上的砂锅,“这是什么?”
“给你调理身体的。”罗秀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我找一个老中医问的方子,说是喝了容易怀儿子。你们结婚也有一阵子了,该准备要孩子了。”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
干涉我的审美,扔我的东西,现在,连我的子宫都要管了。
“妈,”我的声音冷了下来,“第一,我不认为我的家需要‘旺’。第二,我暂时没有要孩子的打算。第三,就算要孩子,我也相信科学,而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偏方。”
“什么叫来路不明?这可是我托了多少关系才问到的!”罗秀的嗓门也高了起来,“童瑶,我告诉你,为康家开枝散叶,是你做媳妇的本分!”
“本分?”我气笑了,“妈,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生育是我的权利,不是我的义务。生不生,什么时候生,由我和康哲决定,任何人都无权干涉。”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好心好意来照顾你,你还不领情!”
“您的照顾,我承受不起。”我指着满屋子不伦不类的装饰,“您不经我的同意,就随意处置我的私人物品,这叫侵犯他人财产权。您逼我喝这些不明成分的药,干涉我的生育计划,这叫侵犯我的人身自由权和生育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