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如一块巨大的、温润的翡翠,静静地嵌在群山环抱之中。晨雾尚未散尽,氤氲在水面与岸边的苍翠之间,将这片小小的天地晕染得如同世外仙境。几间简陋却结实的木屋临水而建,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烟囱里正飘出袅袅青烟,带着松枝燃烧的清香,融入湖面的雾气里。李玄站在屋前新辟出的小院中,赤着精壮的上身,古铜色的皮肤在晨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肌肉虬结的线条如同斧凿刀刻。他手中握着一柄沉重的开山斧,正有节奏地劈砍着一截粗壮的硬木。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和结实的胸膛滚落,砸在脚下的泥土里。他的动作沉稳有力,带着一种经年累月在山野中磨砺出的、近乎野性的力量感。少年时的阴郁早已褪尽,眉宇间沉淀着山民的坚毅和一家之主的沉稳。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偶尔掠过的锐利光芒,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孤狼般的警惕。他停下动作,将斧头深深斫进木墩,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扇敞开的木窗。窗内,光影斑驳。素霓侧身坐在一张铺着柔软兽皮的木榻上。晨光勾勒着她依旧惊心动魄的侧影,肌肤莹洁如玉,岁月仿佛在她身上凝固,美得不似凡尘。她肩头随意搭着一件素色的细麻布衣,衣襟微敞。此刻,她微微低着头,怀中抱着一个裹在柔软襁褓里的婴儿。那是玄续。几个月前,李玄亲眼目睹了那匪夷所思的一幕——没有寻常妇人分娩的血污与嘶喊。素霓只是在一个静谧的夜晚,平静地、如同褪去一件旧衣般,让那个小小的、温热的生命体从她微微张开的、平坦光滑的小腹处“滑”了出来。过程安静得如同深潭投石,只有那低沉的嗡鸣声在那一刻达到了某种和谐的峰值。没有脐带,没有胎盘,只有那婴儿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如同羊水般的温润粘液,很快便被素霓用早已准备好的、烘烤得温热的软布轻柔拭去。此刻,素霓正用指尖轻轻点触着自己左胸的位置。那里的肌肤纹理极其微妙地流动、重组,形成了一个微微凸起的、完美模拟的形态。一滴、两滴……散发着淡淡清甜奶香的、温热的乳白色液体,极其规律地泌出。怀中的玄续似乎嗅到了食物的气息,小嘴急切地凑上去,含住那模拟的源头,用力吮吸起来,发出满足的咕哝声。素霓微微低着头,琉璃般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怀中用力吮吸的婴儿。那眼神专注而平和,如同在观察一件精密仪器的运行状态。阳光穿过窗棂,在她完美的侧脸和玄续皱巴巴、却透出红润的小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斑。这一幕,静谧、祥和,充满了生命延续的温暖。然而,窗外的李玄,看着这一幕,心头却猛地蹿起一股强烈的、冰锥般的恶寒!那恶寒并非源于婴儿,也非源于哺乳本身。而是源于一个瞬间刺入他脑海的、极其恐怖而扭曲的念头——这个正在吮吸着“母亲”乳汁的玄续,有朝一日,会长大成人!成为一个和他李玄一样的男人!到那时……他会不会也像自己一样,对着这个永远不会老去的、拥有着九天玄铁之躯的“母亲”,生出那病态的、不可言说的占有欲?他会不会也……也要让素霓为他诞下属于“李玄续”的骨血?!这个念头如同淬毒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李玄的心脏!巨大的恐惧、难以言喻的恶心感,以及一种被冒犯到极致的、狂暴的占有欲,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轰然爆发!她是他的!是李虎用命换来、托付给他守护的!是他李玄的“娘”!更是他李玄的“妻”!她的身体,她的温存,她的一切,都只属于他李玄一人!玄续?那是他李家的香火,是父亲的执念,是必须延续的责任!但绝不能让这个责任,成为另一个觊觎他妻子的源头!绝不能让玄续的未来,重蹈他李玄那荒诞而扭曲的覆辙!一股冰冷而暴戾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李玄身上弥漫开来。他握着斧柄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吧声。他死死盯着窗内那温馨的画面,眼神却如同盯着一头即将闯入他领地的、未来可能的恶狼!“不行!”一个斩钉截铁、带着血腥气的誓言,在他心底无声地咆哮,“她是我的!只能是我的!玄续……他必须有自己的女人!必须!”一个清晰的、冷酷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他猛地转身,不再看窗内。目光投向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投向更广阔的、被群山封锁的世界。这片湖光山色,是世外桃源,也是囚笼。玄续不能在这里长大!不能只对着一个永远不会老去的“母亲”!他要走出去!要强大!要建立起一个真正的、庞大的李家!拥有土地,拥有财富,拥有声望!他要让李家成为一方望族!只有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地为玄续挑选门当户对、健康美貌的女子,为他开枝散叶!让那些女人,去承担繁衍的责任!去生下属于李玄续的、健康的下一代!唯有如此,才能将素霓彻底地、永远地保护在他李玄的羽翼之下!让她只属于他一人!让那荒诞的轮回,终结于此!他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如同盯准了猎物的鹰隼。他大步走向湖边,蹲下身,掬起一捧冰冷的湖水,狠狠泼在自己脸上。冰冷的刺激让他翻腾的思绪瞬间冷静下来,只剩下钢铁般的决心。回到屋前,他没有再拿起斧头,而是径直走进了旁边一间更为肃穆的小屋。那是他亲手搭建的“家祠”。里面没有繁复的牌位,只在正中的木台上,供奉着一尊由他亲手雕刻的、尺余高的木像。木像的线条粗犷却神韵宛然——云鬓高挽,身披霞光,容颜绝美,正是素霓作为“九天玄铁保家仙”的神女形象。李玄点燃三炷粗糙的土香,插在木像前的香炉里。青烟袅袅升起,模糊了木像沉静的面容。他双膝跪在冰冷的泥地上,背脊挺得笔直,双手合十,目光灼灼地盯着那烟雾后的神像,如同在进行一场庄严而血腥的献祭。“列祖列宗在上,”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在狭小的祠堂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不肖子孙李玄立誓:必光耀我李氏门楣!开疆拓土,广纳良田,积蓄钱粮,结交权贵!使我李氏一族,枝繁叶茂,成为此地显赫之族!”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幽深,如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玄续乃我李家血脉,肩负续香火之重责。待其成年,我必为其择选门第相当、品貌端庄之贤淑女子,多纳几房,为我李氏开枝散叶,绵延子嗣!”“至于吾妻素霓……”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虔诚和独占欲,“乃九天玄铁所化,李家守护之仙,我李玄此生唯一之妻!其圣洁之躯,只为守护我李家血脉存续而降世,绝不容后世子孙亵渎分毫!凡我李氏血脉,当奉其为至高无上之家仙,敬之,畏之,护之!若有胆敢生半分非分之想者……”李玄的眼神骤然变得如同淬毒的寒冰,一字一句,如同从齿缝中挤出:“我李玄,必亲手将其逐出门墙,断其香火,绝其后嗣!使其永世不得入我李氏宗祠!此誓,天地共鉴,鬼神同听!若违此誓,人神共弃,死无葬身之地!”最后一个字落下,如同金铁交鸣!祠堂内一片死寂,只有香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玄续满足的吮吸声。李玄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额头触及冰冷的泥地。再抬起头时,脸上所有的暴戾和扭曲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如同磐石般的平静。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烟雾缭绕中沉静如初的“保家仙”木像,转身,大步走出了祠堂。阳光重新洒在他精壮的身躯上。他走到屋后,重新握住了那柄深深斫入木墩的开山斧。“嘿!”一声低沉的吐气开声,沉重的斧刃带着破风声,狠狠劈下!木屑纷飞。如同他心中那斩断轮回、独占永恒的决绝。玄铁无心。孽缘生根。香火如咒。独占成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