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久到沈圆舒感觉自己的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眼前的景物也开始模糊发黑时——
前方浓密的树丛似乎变得稀疏了一些,一抹不同于林间幽暗的光亮穿透枝叶,隐约可见!
沈圆舒精神猛地一振,几乎要喜极而泣:“沈阖安!你看,前面,前面好像有光,我们是不是要走出去了?!”
这一次,肩上的人没有任何回应。他的头颅无力地垂在她的颈侧,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全身的重量彻底压了下来。
沈圆舒的心瞬间漏跳了一拍,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她。她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到他的鼻下——
万幸,还有呼吸。
他还活着,只是昏迷过去了。
沈圆舒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撑起他更加沉重的身体,朝着那光亮的方向,几乎是拖着他在前行。
她告诉自己,快了,就快了,走出这片林子就好了!
他们走了好久确实走出了那片最浓密的原始丛林,但眼前并非出路,而是另一片更加荒凉、怪石嶙峋的山谷。
那所谓的光亮,不过是夕阳透过稀疏了些的林木投下的余晖,预示着黑夜即将来临。
前方的路,依旧茫茫没有尽头。
“怎么会……这样……”沈圆舒喃喃自语,最后一丝力气仿佛也随着这个认知而被抽空了。
天快黑了,沈阖安重伤昏迷,他们迷失在深山里,身后可能有刺客,前路未知……每一个念头都足以将她击垮。
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她却连哭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行……不能倒下……”她用力抹去眼泪,声音沙哑地对自己说,“沈圆舒,你不能倒下……你不能死在这里……”
”你还没有回去温家,还没有知道他们为什么把你送走,你不能倒下。”
她一遍遍地给自己打着气,凭借着一种近乎本能求生意志,机械地、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动。
就在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彻底瘫倒在地时,目光所及之处,一块巨大的、如同鹰嘴般突出的山岩下方,一个黑黢黢的洞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那洞口比之前藏身的那个要大上许多,似乎更深,也更隐蔽一些。
绝处逢生的激动给了沈圆舒最后一股力量。她几乎是连拖带拽,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将昏迷不醒的沈阖安拖到了那个山洞入口处,两人一起狼狈不堪地跌入了那片相对干燥的黑暗之中。
栖霞寺内,灯火通明。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彻底隐没在山脊之后,夜色如同墨汁般迅速浸染了天空。
搜救的火把如同萤火般在山林间星星点点地移动。
偏殿内,太医眉头紧锁,再次为昏迷不醒的李砚周施针。
银针扎入穴位,床上的人却依旧毫无反应,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他身上多处伤口已被清洗包扎,但失血过多加之伤势过重,一直陷入深度昏迷。太医擦拭着额角的汗,对守在一旁的副将沉重地摇了摇头。
副将一脸担心:“二公子的情况还没有好转吗?”
太医神情严肃地回答:“二公子伤势太重,有好几处伤了肺腑,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能看他造化了。”
另一处的静室内,气氛更是压抑得令人窒息。
皇帝面色铁青,看向垂手恭立、大气不敢出的吴胜:
“还没有消息吗?!那么多人都派出去,就是把山翻过来,也该有点动静了!”
吴胜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回陛下,李世子已加派了三批人手,火把、猎犬都用上了,可……可后山地形复杂,夜色又深,搜索极为困难......”
“废物!”皇帝猛地一挥袖,将桌案上的茶盏扫落在地,碎裂声刺耳惊心,“都是废物!若是太子和圆舒有何不测……”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但那眼中翻涌的雷霆之怒与深藏的恐惧,让吴胜将头埋得更低,浑身抖如筛糠。
在太后清修的精舍内,气氛则是一种凝固的悲悯。
太后闭目盘坐在蒲团上,手中那串光滑的佛珠被她捻得飞快,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一遍遍诵念着祈福的经文。
她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是看破红尘的平静,却也掩不住一丝为儿孙牵肠挂肚的忧色。
侍立在一旁的老嬷嬷眼中含泪,低声劝慰:“太后娘娘,您已诵经许久,歇歇吧……陛下已派了那么多人去寻,太子和公主吉人天相,定会逢凶化吉的……”
太后缓缓睁开眼,目光透过窗棂,望向漆黑的山峦,声音苍老而缥缈:“佛祖保佑……定要保佑哀家的孙儿、孙女平安归来……”手中的佛珠再次急速转动起来。
寺外临时设置的验尸处,火把噼啪作响。
李砚书面色冷峻,看着军医仔细检查那些刺客的尸体。
“如何?可发现什么线索?”李砚书沉声问道。
军医站起身,摇了摇头,神色凝重:
“回大人,这些刺客身上除了一些寻常的兵器伤痕,并无特殊印记。衣物是普通的夜行衣,料子也是市面上常见的,兵器更是毫无标识。行事干净利落,像是……专业的死士。一时之间,难以查明其来历。”
李砚书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大树上,手背瞬间擦破渗血。
敌人如同隐藏在暗处的毒蛇,手段狠辣,计划周密,这让他有一种无处着力的愤怒和深深的无力感。
山洞内,沈圆舒瘫在地上,剧烈喘息了好一阵,才勉强缓过一口气。
夜晚的山林极度危险,且寒冷彻骨,沈阖安伤势如此之重,若不做点什么,他绝对熬不过去!
虽然这人平时总是和自己作对,也很讨厌,但他毕竟是因为救自己才会受伤,若他就在自己面前出事,她肯定会内疚死的,他死了,父皇和母后也会伤心。
她挣扎着爬起身,借着洞口微弱的光线,想去查看沈阖安的情况。
当她费力地将他的身体稍微侧过来一点时,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