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季阑宵,是慈恩育幼院第一批孩子,也是身体非常虚弱,脾气非常古怪阴鸷的孩子。

林映晞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曾见过他两次。

一次是源自原主的记忆——

原主小时候随父母去育幼院献爱心时见过季阑宵。

彼时,孤儿院的孩子都到庭院领礼物领蛋糕了,唯独季阑宵在阴暗的角落不靠近也不热络,乍一看如同依附黑暗的孤魂野鬼。

原主没多想,拿着礼物屁颠屁颠送过去,结果季阑宵在她靠近时做出了龇牙准备攻击的姿态。

他本就苍白,龇牙低吼时,像猛兽又像吃人的魈。

原主被吓得跌坐地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愣是怕得都忘了哭。

尽管后来院长以及管事们及时过来并道歉安抚,但这事还是给原主留下了恐怖的印象。

自那以后,她就再也不去育幼院了。

林映晞穿来时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对育幼院的记忆便是恐惧,而源头是一个已经模糊的黑色鬼小孩儿。

彼时林映晞在做财产规划,知道林家有资助育幼院捐款的习惯,便决定去考察考察。

毕竟她要做的是“身份转型”,钱都得花到刀刃上。

如果孤儿院的捐赠已经饱和,那她就不凑这个热闹,把精力花在其他弱势群体中过去。

譬如伤残老兵的看护救助等等。

可等她到了慈恩育幼院才发现,这里非常破败,最重要的是这里的二十多个孩子全都是院长在死人堆里捡回来的。

死人堆里的孩子能是什么完整孩子啊?

他们要么缺胳膊断腿,要么脑子受到永久损伤痴傻呆愣,全是没有生存能力需要社会永久救助的可怜人。

林映晞也是看到这里才毅然决定要帮到底。

院长也没想到林映晞会再来,毕竟自她八岁之后就没有再来过了,尽管林家父母找了个借口,说姐弟俩课业比较忙,但他又何尝不知这只是个善意的谎言。

定是当年与季阑宵见面那次,让小姑娘留下阴影了。

后来,林映晞的父母死于押送药物归程的路上,姐弟俩暂时由同族叔伯监护,林氏便只是履行夫妻俩生前的承诺,每年送公益款过来。

谁曾想,在林映晞成年之后,她竟然会亲自来这里。

院长唏嘘不已,不停地夸她有父母之风。

这次,孤儿院院长就把季阑宵藏起来了,没让他再出来“吓人”。

林映晞却主动问起了他。

院长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带她远远去看了一眼。

彼时,季阑宵就在孤儿院最高的一个凉亭上。

他仍旧是黑色衣裤,只是小时候他还是站着的,而今却是坐上了轮椅,人也苍白病态。

但值得一提的是,他长得很好看。

“他的腿……”林映晞有些惊讶。

“这娃十岁时患上了小儿麻痹,从那以后就瘫了,也是命苦啊。幸好还有你们这些爱心人士帮扶,不但花钱买药控制病情,还给他买了轮椅……”

两人的谈话虽然不是很大声,但还是惹起了季阑宵的注意,他余光看到了陌生人,当即推着轮椅消失在黑暗中。

院长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解释:“小季这孩子本来就孤僻,生病了就更孤僻了,更可怜的是这孩子聪明又记事,他一直沉浸在过去的伤痛中,我们使出浑身解数,仍旧是没办法干预。”

“明白的。”林映晞很是唏嘘。

这样的情况,明显就是战后心理创伤。

从尸山血海中活下来的孩子,得多大的心才能明媚开朗,更何况他还被病痛缠身。

原主年纪小又被父母保护的很好,猛然被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阴鸷少年恐吓自然会害怕。

但自己不一样。

且不说其他,至少她是一个思想健全的成年人,看事物的角度与孩子自然不一样。

更何况,每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都会同情曾经经历战火的老一辈。

虽然季阑宵现在跟她差不多大,但按自己真正出生的年月来算,他可不就是妥妥的“老一辈”么。

当然,以上就是林映晞唯二见过季阑宵的记忆。

说来那也是当兵之前的事儿了,三年过去,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模样。

不过……有一点林映晞很奇怪。

“他……为什么会成为嫌疑人?”

“我印象中他患有小儿麻痹,行动是非常不方便的。从孤儿院到那个爆炸的仓库至少几公里吧,他自己过去都够呛,又是怎么把这些人骗过去的呢?”

“就是因为在他的轮椅上发现了不属于孤儿院的泥巴和尘土,我们才会认定他是嫌疑人之一。”

说话之间,已经到了囚室前。

公安干警又提醒了两句让她小心些,这才开了门锁。

这个房间整体比林屹川的小一些。

这里只有一张铁床,就什么也没有了。

此时,铁床上有个人面对墙壁侧躺着。

他整个人非常瘦,衣服也空洞洞的,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具骷髅架。

公安干警不敢让林映晞一个人待在这里,倒不是担心她害怕,而是担心季阑宵会发狂。

“季阑宵,有人来看你了。”

那身影动也不动。

“季阑宵,转过来!”

干警连着叫了几次,可惜仍旧无果。

最后他上前一步准备强行将季阑宵给拉出来,可惜的是他如同一个木偶,即便被扯动,眼神也毫无波澜。

最后公安干警只能放弃, 遗憾地看向林映晞:“自打收押他进来,他便一句话也没说过。”

威逼利诱好言相劝……各种方法都用上了,可惜季阑宵就是油盐不进谁也不理。

为此,他们也开了好几个会,就想着万一真是他做的,应该怎么办。

此时国家的法律制度还不健全,针对这样的精神病,也只能参照毛熊那边的法学。

而毛熊对精神病行凶的处理方式是不负刑事责任。

然而,这样的人若放回社会也还是危险啊,大伙讨论了几天总算有了个相对折中的办法,不负刑事责任,但需要送往疯人院强制医疗和监管。

也就是说,如果案件属实,他的下半辈子都会在疯人院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