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暮色褪去,维港的夜彻底被点亮。

落地窗外,霓虹的灯光与海面上闪烁的船火相互映衬,在玻璃幕墙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今晚,这豪华的顶层宴会厅好不热闹,一场精心筹备的接风宴正在这里上演,主角正是刚从海外归来的周淮北。

周淮北这几年在海外奔波,为港商入京拓宽市场做着精心筹备。

在这场风云变幻的商业棋局上,每走一步都关乎着家族的兴衰荣辱,若是没有充分的准备,他们这些豪门子弟,纵使身份显赫,也不过是棋盘上微不足道的棋子,根本不够格在上京城那片更为广阔的天地入局。

宴会厅内,港圈有头有脸的豪门新贵都齐聚于此,身着华服手持美酒,交谈声回荡在空气中。

沈清衍倚在桌前,修长的手指随意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唇角挂着一抹不可察的讥笑,像是对这一场景的嘲讽。

维港的霓虹倒映在他深邃的眼眸中,忽明忽暗,那眸色深沉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幽潭,让人捉摸不透他心中所想。

此时,周淮北在众人的簇拥下徐步走来,他身着一套剪裁精致的西装,嘴角挂着一抹自信的微笑。

他与周围的人寒暄着,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沈清衍身上。周淮北微微皱眉,然后迈步径直朝沈清衍走去。

“听说你养了只金丝雀?”周淮北晃着酒杯凑了过来。

沈清衍依旧保持着那副淡然自若的姿态,连眉峰都未曾动一下,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还是高材生?”周淮北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好奇和玩味。

面对周淮北的询问,沈清衍仿若未闻,只是淡淡地回应道:“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

言罢,两人垂首碰杯,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这一刻,周遭宾客们的谈笑声骤然停滞,原本热闹的宴会厅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桌上众人捏着酒杯的指尖渐渐泛白,他们不约而同地放轻了呼吸。

于港城这个阶级分明的上流圈子里,也唯有沈清衍身边那些同样出身世家、地位相当的少爷们,方有胆量肆意谈论他的私生活。

而其余宾客,即便心中满是好奇,至多也只能竖起耳朵偷听些许,绝不敢有半分僭越。

毕竟,能被那几位默许留在这同一张圆桌上,本就是一种难得的体面,更无人敢去破坏这微妙的平衡。

即便那位被众人称作“金丝雀”的女人,在旁人眼中身份低微,可只要她头上冠着沈清衍的名头,便是旁人不可冒犯的存在。

在这个圈子里,若有没长眼的得罪了沈清衍,后果可不堪设想。

周淮北撞了撞沈清衍的肩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你那位高材生可是在投行闹出了不小动静,哪淘来这么有意思的,连金融圈都能搅出浪花。”

邻座那位手腕上戴着江诗丹顿的男人听闻,不禁嗤笑出声,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屑与审视,“港大金融系研二的高材生,人家是真有两把刷子,你真当她是个普通花瓶?”

林璟迟的话让在场众人心中的好奇更甚,大家纷纷在心中猜测,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能在沈清衍身边待这么久,还能在金融圈崭露头角。

沈清衍漫不经心地弹落烟灰,他语气冷淡,带着几分轻蔑,“不过是笼子里养久了,想扑腾两下罢了。”

话语中隐隐包含掌控一切的自信,透露出那只“金丝雀”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此言一出,那些捏着酒杯的旁观者只将心中的震惊和好奇深深藏进暗红的酒液中,只是低头默默喝着酒,不敢再多说一句。

在圆桌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位宾客端着酒杯,眼神时不时往沈清衍的方向瞟去,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八卦和羡慕,“都说港城那几位世家少爷换女人跟翻书似的,沈公子身旁这位倒是稀奇—”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旁的人便接口道:“能在沈公子身边待三年的女人,没点手段怎么镇得住?”

另一头,林璟迟抬手松了松腕表,听着周遭的窃窃私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三年前还是籍籍无名的大学生,现在连金融圈都能搅起风浪了。”

他挑眉看向角落里忙碌的服务生,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你们没发现,最近那些想攀高枝的女人,都开始穿起了廉价大码套装、背起了帆布包,走起了不谙世事的清纯路线。”

他的话直白毫无掩饰之意,引得众人哄笑起来,大家都心照不宣,明白这些女人模仿的对象是谁。

林璟迟将骨瓷汤匙搁在金边餐盘上,迟松了松定制西装的领带,目光扫过另外两人,“这顿饭吃得也忒闷了些,不如去夜色坐坐,新来了几个会弹箜篌的姑娘。”

沈清衍似乎也觉得有些无聊,修长的手指叩击着酒杯,黑曜石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幽光。

以他为首的几人起身时,空气里浮动着雪松与檀木的混合香氛。

席间有人压低声音,喉结因紧张上下滚动,企图攀上港城的这几位少爷获得倚仗。

他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听说夜色会所新进了一批1982年的罗曼尼康帝。”

话音未落,立刻被人笑着打断:“清衍他们的私局,咱们这些外人就别瞎凑热闹了。”

这句话就像颗石子投入了寒潭,划开宴会厅的假面,将港城上流圈这森严的阶级摆到了明面,周遭的热闹瞬间凝固,西装革履的宾客们心照不宣地交换眼神。

最先起身的地产新贵,刚迈出半步三位合作商立即亦步亦趋地跟上,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的声响由近及远,不时传来交谈的话语声。

五分钟后,偌大的顶楼只剩下服务生轻手轻脚收拾残局。

领班望着几乎原封不动的澳洲龙虾,让其余几人过来分食干净,望着夹起龙虾钳时,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心中不免有些酸涩。

收拾完残局,顶楼包厢一切又归于平静,好似这场权力的宴会从未存在。

-

当轮胎无情的碾过中环的花岗岩路面时,发出一阵轻微的嘎吱声。

沈清衍缓缓地摇下车窗,一股咸腥的海风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猛地扑进了车内。

这股海风不仅带来了海洋的气息,还夹杂着无数霓虹的碎片,仿佛在嘲弄这座城市的割裂。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后视镜里,半岛酒店那巨大的霓虹招牌在车后的视野中逐渐缩小,最终变成了一粒猩红的小点。

夜幕如墨,浓稠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然而,在这漆黑的夜色中,却有一道明亮的激光划破长空,直直地射向一座奢华的会所。

这座会所位于城市的中心地带,周围是灯红酒绿的街道和熙熙攘攘的人群。会所的大门紧闭着,只有门口的两个保镖像两座雕塑一样站立着。

当车缓缓驶近会所时,保镖们立刻躬身,动作整齐划一,车停稳后迅速拉开了那扇雕花木门。

门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威士忌与雪茄的混合气息如同一股热浪般扑面而来。

林璟迟嘴角微扬,他对这种味道再熟悉不过了。他熟稔地迈步走进会所,脚下华贵的地毯柔软而厚实,仿佛能将他的脚步声完全吞噬。

会所内部的装修极尽奢华,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空间。林璟迟径直走向二楼,那里是VIP包厢的所在地。

当他推开那扇鎏金的门时,一股更为浓烈的烟酒气息迎面袭来,包厢里早已聚集着等候已久的公子哥们。

周淮北悠然地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一把精致的雪茄剪,正仔细地修剪着一支古巴雪茄。

随着他的动作,一些烟灰缓缓地飘落下来,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一个限量版的水晶烟灰缸里。

他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对沈清衍说:“光咱几个喝酒多没意思啊,要不把你那位高材生叫来一起吧?我可听说她在投行圈里可是能舌战群儒的人物,我倒真想见识见识呢。”

沈清衍面无表情地转动着手中的威士忌杯,杯中的冰块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淡淡地回答道:“她今晚加班。”

赵瑞听到这话,突然嗤笑出声,毫不掩饰地嘲讽道:“清衍,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软了?以往你的那些女伴们,哪个不是对你随叫随到的?”

林璟迟饶有兴致地把手机慢慢地往前推,随着他的动作,手机屏幕渐渐亮起,上面显示的正是沈清衍和许知的聊天界面。

最新的消息停留在三天前——“我这几天加班,不回浅水湾”。

沈清衍盯着对话框跳动的光标,指节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最终,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

“我出去透口气。”他将手机揣进西装内袋,起身时带起的雪松香水味在包厢里萦绕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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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窗外的城市早已沉入墨色,失去了白日的喧嚣与繁华,只有高耸入云的写字楼里零星亮着几盏灯。

时针早已悄然越过了十二点的刻度,宣告着新的一天已经来临。

然而,在这深夜时分,许知却依然坐在办公桌前,揉着那因过度劳累而发胀的太阳穴。电脑屏幕散发着冰冷的光芒,映照在她那苍白如纸的面庞上,显得有些憔悴。

咖啡机已经是第三次发出空转的嗡鸣,她疲惫地伸出手,扯松了领口处的领带。

那原本就有些紧绷的廉价衬衫,在她的动作下,第一颗纽扣突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崩落下来,然后调皮地滚进了那堆积如山的财务报表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在这时,放在键盘旁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屏幕亮起,显示出一条来自沈清衍的消息。

消息的内容很简短,但语气却显得不容置疑:“在夜色给周淮北接风,结束了过来。”

许知凝视着手机屏幕,沉默了片刻,然后顺手摘下了那副金丝眼镜。

工位隔板外,同事们趴在桌上沉睡,打印机吐出报表的沙沙声格外清晰。打印机还在不知疲倦地工作着,吐出报表的沙沙声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电梯镜面映出她眼下浓重的黑眼圈,却掩不住那双琥珀色瞳孔里跳动的锋芒。

当雕花大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震耳欲聋的音乐裹挟着威士忌酒香扑面而来。

当许知缓缓推开包厢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雪茄烟雾如同一股汹涌的浪涛席面而来。

站在光影交界处的许知,目光穿过这片烟雾,落在了房间的正中央。沈清衍斜倚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他的身姿优雅而随意。

而在他身旁,一个身穿亮片吊带的女人正娇柔地依偎着他,她的手指轻轻捏住一颗鲜红欲滴的樱桃,将它送进沈清衍的嘴角。

然而,沈清衍的神色却异常淡然,他只是若无其事地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对女人的举动丝毫不意外。

“稀客啊,许小姐!”林璟迟的声音突然在房间里响起,他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清衍说你忙,我还以为得三顾茅庐呢。”

许知并未接话,事实上,上一次踏入这种场合已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

那时,她正全身心地投入到一场重要的并购案中,每天都被各种数据和文件淹没。

面对沈清衍的调笑,她甚至连回应的时间都没有,只是面无表情地将一叠厚厚的报表推到他面前,冷冷地说道:“沈总要是觉得我闲,这份尽职调查报告您过目一下?”

角落里,那个被打断了兴致的女伴显然有些不高兴,她冷哼了一声,然后踩着那高达十厘米的红底鞋,缓缓地挪到了阴影处。

在港城的这个圈子里,关于许知的传闻早已四处流传。有人说她不过是一个从小镇考出来的做题家,所以都认为,她之所以能够在金融圈掀起一些风浪,无非是靠色相而已。

“这就是传闻中的许小姐?”周淮北举着酒杯走来,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在她洗得发白的衬衫上逡巡,“真人比照片还惊艳,难怪清衍藏着掖着。”

许知接过酒杯静静地站在原地,迎上了周淮北的目光。而与此同时,她注意到对方袖口露出的龙形刺青——那是周氏家族在道上的暗纹。

“周少,久仰大名。”许知微笑着说道,声音清澈而坚定。

“听说许小姐拒绝了华盛的正式offer?”赵瑞突然开口,语气带着探究的恶意,“放着华盛这座靠山不要,非要在投行摸爬滚打?”

许知不慌不忙地拿起空酒杯,倒了半杯威士忌。玻璃杯碰撞的声响清脆如裂冰:“赵少说错了,我向来只给能让我展翅的人打工——无论是不是沈总。”

她的话语如同一股清流,冲破了包厢里的沉默。包厢里骤然安静,只有音响里漏出的贝斯声低沉震动。

周淮北抚掌大笑,雪茄烟灰落在波斯地毯上:“有意思!”

沈清衍突然毫无征兆地将手中的酒杯猛地砸向大理石桌面,冰块撞击的声响惊得众人一颤。

就在众人惊愕之际,沈清衍迅速伸出他那长长的手臂,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一把将许知紧紧地拽进了自己的怀中。

他的手掌隔着许知的衬衫,用力地攥住她纤细的腰肢,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大忙人终于肯赏脸了?”沈清衍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怒气,“又不是没给你钱,在投行熬通宵,几天不回家,是嫌金丝笼不够金贵?”

许知被沈清衍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质问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的目光缓缓落在满地凌乱的冰桶和香槟渍上,思绪却突然飘回到了凌晨三点的办公室。

那时的她,正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盯着电脑屏幕上的 K 线图,耳边只有咖啡机空转时发出的嗡嗡声。

尽管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但她的内心却异常平静,甚至觉得那一刻的自己比现在更加自由。

然而,在周围人的哄笑声中,许知很快回过神来。她垂下眼眸,掩盖住眼底的那一抹嘲讽。

她心里很清楚,这场游戏的规则其实早就已经写好,她不过是一只被豢养在金丝笼里的小鸟,而沈清衍,则永远是那个掌握着笼子钥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