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镭射灯在天花板投下扭曲的光斑,许知第三次解锁手机时,蓝光映亮她眼下青黑,凌晨两点十七分的数字刺得瞳孔发疼。

威士忌混着雪茄的辛辣气息填满鼻腔,她强忍着反胃感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转向正在玩骰子的众人。

而后她缓缓地转过头,目光落在正在玩骰子的沈清衍身上,他沉浸在酒桌里,并未察觉到她的不适。

“时间不早了各位,我明天还要见客户就先走了。”她的声音里裹着职业化的笑意,虽然有些勉强,但还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一些。

林璟迟晃着酒杯轻笑,他的话语中带着些许调侃的意味:“许小姐果真是投行界的劳模啊,连阿淮的接风宴都要早退。”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沈清衍突然靠近她的耳畔:“这么着急走?是嫌我这笼子,关不住金凤凰了?”

许知猛的被他拢进怀中,她能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袭面而来。

那是雪松的清香与威士忌的浓烈交织在一起的独特味道,瞬间将她彻底笼罩。

手机从指间滑落屏幕亮起的瞬间,沈清衍眼疾手快地扣住她的下巴,拇指碾过她干燥的下唇:“还惦记着公司那群废物?”

见她不语,沈清衍忽然起身,定制西装的布料摩擦声在骤然安静的包厢里格外清晰。

“先走了,这场挂我账。”

沈清衍已经拽着许知往外走,丝绒地毯吞没了她踉跄的脚步声。

霓虹在迈巴赫车窗上晕染成绚丽的光带,许知被粗暴地推进后座,后背撞在真皮座椅发出闷响。

前排老张从后视镜瞥见两人纠缠的身影,有眼力见的按下中控按钮。

黑色挡板缓缓升起的瞬间,沈清衍的吻已经狠狠落下。

“许知,你好样的。”他的声音带着怒意,齿尖咬住她的下唇,血腥味在两人交缠的呼吸间蔓延。

一整晚,自许知入座后再没瞧他一眼,只顾与旁人高谈阔论仿若他并不存在般。

许知挣扎着推搡他的胸膛,不知道晚上又哪惹他不顺了,尽生一些劳什子的气。

双手被反扣住按在车窗上,炙热的手掌与冰凉的玻璃贴合,将她凌乱的身影倒映在车窗上。

浅水湾的雕花铁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咸涩的海风裹挟着沈清衍身上的雪松气息涌来。

玄关感应灯亮起的瞬间,许知已经被抵在雕花门板上,阴影被拉得老长。

沈清衍扯开领带的动作带着些力道,银质领带夹“当啷”坠地。

他滚烫的手掌隔着衬衫揉捻她腰侧的软肉,见她眼神涣散地望着天花板,唇突然被轻触了一下:“还惦记着你那破工作?”

“别......”她心绪烦乱身体亦疲惫至极,实在无心思考那些事,她侧躲开却被男人咬住耳垂。

他将她抱起抵在墙上,领带不知何时缠上她纤细的手腕。

望着沈清衍泛红的眼角,伸手松了松勒在腕上的领带,却被反扣住手腕按在身后。

浴室蒸腾的雾气里,沈清衍抱着许知走向浴缸,水流声潺潺。他的指尖擦过她腰侧蜿蜒的红痕时,喉结剧烈滚动。

温热的水流漫过两人的身躯,他小心翼翼地擦拭她锁骨处的吻痕,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玻璃。

许知迷迷糊糊地往他怀里钻了钻,发丝沾着水珠贴在他胸口,激起一阵战栗。

回到卧室,沈清衍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中央,丝绸床单裹住她泛着潮红的肌肤。

他刚要起身去关床头灯,许知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声音带着哭腔“别走......”

蜷起的脚趾无意识勾住他,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沈清衍的心脏猛地抽痛,借着昏黄的光晕,他看见她颤抖的唇瓣还留着自己啃噬的痕迹,睫毛上凝着未干的泪珠。

“我在。”他俯身贴着她耳畔低语,沙哑的嗓音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掌心覆上她发烫的后颈。

怀中的身躯仍在轻颤,沈清衍将她整个人拢进怀里,用下巴压住她凌乱的发顶,薄荷混着雪松的气息将她彻底笼罩。

指腹一下又一下摩挲着她腰侧的软肉,直到她的呓语渐渐平息,呼吸终于绵长而安稳。

沈清衍望着怀中人舒展的眉眼,收紧双臂让彼此的心跳贴得更近。

在这个被欲望与温柔撕裂的夜晚,所有不安都溺毙在温热的怀抱里,唯有浅水湾的浪涛声,依旧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海岸。

刺耳的闹钟声划破了卧室里的寂静,许知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索手机,试图关掉那恼人的声响。

身旁的沈清衍却比她更快一步,长臂一揽将她整个人拽入怀中。

沈清衍皱着眉,把脸深深埋进浸透两人气息的枕间,手臂下意识地收紧,将许知圈在温热的怀抱里。

他的声音裹着浓重的困意,沙哑又带着几分慵懒:“再睡会儿...”

说话间,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后背单薄的睡衣,凌晨四点那场缠绵的温存,似乎还萦绕在这方小小的空间里挥之不去。

闹钟不厌其烦地第七次响起,许知终于挣扎着坐起身来。

她揉了揉酸涩得几乎睁不开的眼睛,摸索着拿到手机,机身冰凉的触感让她混沌的意识稍稍清醒了些。

“今天有重要会议。”许知勉强睁开眼睛,眼神里满是疲惫。

她摇晃着脑袋试图驱散那股挥之不去的困意,双腿刚要落地就又被沈清衍从身后紧紧圈住。

“公司离了你又不是不转。”沈清衍将下巴抵在她肩头,手臂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别闹。”许知说着,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起身的瞬间,睡衣不经意间滑落肩头,沈清衍的手掌顺势覆上她裸露的后背,炽热的体温顺着皮肤迅速蔓延开来。

沈清衍目光紧紧盯着她纤细的脊背,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声音低沉道:“我开车送你。”

“不用。”许知已经赤脚快步走进卫生间。

很快,花洒的水声响起,而沈清衍则倚在床头点燃一支烟,火光明明灭灭,映亮了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条。

他就那样静静地倚在床边,目光扫过许知浮肿的眼皮和凌乱的发丝,语气里带着不解:“这么拼值得吗?”

“总得有人拼。”许知一边回应着,一边动作麻利地往脸上拍爽肤水,紧接着开始化妆,仿佛每一个动作都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沈清衍沉默不语,当他准备起身时,许知已经换好了笔挺的职业装,利落地收拾好包,朝着门口走去。

看着她即将开门离去的背影,沈清衍突然开口:“晚上等我接你。”

许知关门的动作微微一顿,语气淡淡的:“再说吧。”

随后,“咔嗒”一声,门被关上,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旋转门吞吐着凉意,许知踩着高跟鞋身姿挺拔地踏入金融大楼。

她紧紧攥着装有文件的牛皮纸袋,黑色高跟鞋叩击大理石地面的声响,与电梯报站声完美重合。

时针指向九点时,她已经站在了17层的打卡机前。

前台小妹抱着咖啡杯,满脸惊慌地惊呼道:“知知姐!王总正在找昨天的尽调报告!”

许知快步走到工位,将包随手一甩,手指便在键盘上飞速敲击起来,屏幕散发的蓝光映得她眼底的血丝愈发明显。

咖啡机传来完成的提示音,可她连起身去接一杯的时间都没有,只能拿起桌面上早已凉透的浓茶仰头灌下。

她单手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另一只手依旧疯狂地敲击键盘检索文件。

邮箱里瞬间弹出二十封未读邮件,最新一封来自总监:“十点前会议室开会,要看到完整方案。”

许知咬开一根巧克力棒塞进嘴里,甜味还没来得及在舌尖化开。

手机就在桌面上震动起来——项目群里炸开了实习生的报错消息,某个关键数据出现了小数点偏差。

当会议室的投影仪亮起时,许知面色沉着地把重新打印的报表重重摔在长桌中央。

客户代表转动钢笔的动作突然顿住,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她泛着青黑的眼圈,语气带着几分质疑:“许助理看起来很疲惫?”

空调出风口吹出的冷风灌进领口,许知挺直脊背,从容地点开PPT:“关于贵司跨境并购的税务优化,我们准备了三个解决方案......”

终于,会议室的白炽灯熄灭,许知的影子在墙上骤然缩小。

总监将钢笔搁在会议桌上,金属笔身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客户对跨境并购方案非常满意,负责这个项目的所有人带薪休假三天,现在就可以走。”

为了这个并购案,许知已经连续两周没有充足的睡眠时间,如今连眼药水都无法缓解她双眼的灼痛,身体正在发出强烈的抗议。

总监的话音未落,会议室里的人便一哄而散,工位上传来收拾包的声响,咖啡机“滴滴”的提示音混着谈笑声,飘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和同事们站在大厦门口时,许知才惊觉现在已是下午两点十七分。

胃部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抽痛,仿佛在无声地控诉,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已错过了午饭时间。

七八个身影沿着写字楼的阴影,拐进了巷口的粤菜馆。

听着身旁同事吐槽打印机卡纸的糗事,许知紧绷许久的神经,总算撕开了一道透气的缝。

她揉着僵硬的肩颈,跟着同事们挤进贴满港式海报的小包厢。

蒸腾的虾饺雾气中,有人扯开西装外套瘫在塑料椅上,长叹道:“救命,这顿要是再错过,胃该以为我出家了!”

哄笑声中,蒸凤爪和艇仔粥被陆续摆上斑驳的木桌。

“小许,听说你老家是江南水乡?”项目组长突然探过身,还顺手推过来一笼叉烧包。

许知只是笑笑,并未接话,也不知是默认还是否认。

组长指尖还沾着方才撕开湿巾的水珠,在桌布上洇出深色痕迹,又接着说道:“小许年纪轻轻,就是特聘投行分析师,年轻有为,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能入得了你的法眼?”

许知咬开流沙包,金黄的馅料险些烫到舌尖。

她早就听实习生莉莉说过,这个张昊已经明里暗里打探她有没有对象很多次了,显然是对她颇感兴趣。

空气瞬间安静了半秒,许知没有接话,而是举起茶杯,轻轻碰了碰总监的碗,琥珀色的普洱在瓷盏里晃出层层涟漪:“王总,这次庆功宴真不用AA吧?”

话题瞬间被转移到报销流程上,其余人也纷纷笑着打起圆场。

张昊握着筷子的手悬在半空,尴尬片刻后,最终默默夹起一块烧鹅。

夕阳的余晖将餐馆的玻璃门染成了橘红色,许知摸着发胀的胃,和同事们挥手道别。

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收到沈清衍回的消息:“门口等你。”

她刚踏出店门,就听见一声喇叭响——黑色迈巴赫静静地泊在梧桐树下。

许知刚拉开迈巴赫车门,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张昊掐着还未来得及点燃的烟追了上来,镜片后的目光在她身上和锃亮的车标间来回游移,满脸狐疑地问道:“小许,这位是......?”

“老家来的亲戚。”许知飞快地拉开车门坐进去,动作快到张昊都没看清驾驶座上的人,车子便已经疾驰而去。

还没走远的同事们看到这一幕,心中已然明了。什么老家来的亲戚,只怕是许知用来搪塞张昊的借口罢了。

有这样阔绰又帅气的精英男在身边,谁还会看得上张昊这样的普通社畜呢。

车内,空调的嗡鸣声愈发清晰,沈清衍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仪表盘幽蓝的光映得他下颌线条冷硬如刀,仿佛能切割开这凝滞的空气。

车载香薰飘出的雪松味,此刻突然变得刺鼻起来。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亲戚?”

他一直清楚,许知从不是缺人追的类型。

她还在学校时,关于她的传闻就断断续续飘进过他耳朵。她模样出众性子温婉,性格更是讨喜,向来待人温和,极少会跟人红脸争执。

许知扯出一个嘲讽的笑,眼里满是轻蔑:“不然呢?说你是男朋友?”

“沈总不会忘了,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金主赏饭吃,金丝雀讨生活,说出去多体面。”

沈清衍猛地将车拐进巷口。引擎熄火的瞬间,他压抑已久的暴怒终于爆发:“许知你真他妈好样的。”

这个女人也就只敢在他面前撒野, 在外人面前她倒不显半分张扬。始终是那副乖巧听话的金丝雀模样,反倒对着他是没什么好话。

此后,两人一路无言。

许知静静地数着路灯从眼前掠过,直到车子停在浅水湾别墅前,这场无声的对峙,才暂时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