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逢年用眼神指了指宋晨汐。
刹那间，同事、乘务长、宋晨汐……
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气。
在航空公司乘务队，空乘之间等级森严。
从来都是乘务员给乘务长道歉，哪有乘务长向乘务员说对不起的。
曲逢年并不是无理取闹。
“你身为管理者，不查清楚事实就随意谩骂自己的下属，知道骂错了也不道歉，你不会想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吧？”
宋晨汐与同事默契地互看一眼，抿着嘴笑。
曲逢年猜得没错。
她们经历过多次类似的情景。
明明不是自己的错，也懒得多做解释，因为解释了也没用。
没有哪个领导会为自己的错误道歉，反而会怪你狡辩、事多、不知悔改。
乘务长工作多年，只见过辱骂空乘的，第一次见帮空乘说话的。
自己当新人的时候怎么没遇上这种好事？
乘务长认栽了。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至少面子做足：“小宋啊，刚刚没搞清楚状况就骂了你，对不起啊。”
宋晨汐大方道：“没事。”
乘务长送曲逢年出去。
宋晨汐一边准备餐车，一边忍不住对高大的男人投去好奇的目光。
她一直以为他只是普通乘客。
看来应该有些来头。
不然也不会让不可一世的乘务长对他毕恭毕敬。
宋晨汐顾不上一探究竟。
这次航班航程较短，留给他们发餐发水的时间非常有限。
不抓紧时间的话，根本走不完服务流程。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宋晨汐在服务间忙得昏天黑地，突然有人按了服务铃。
她不得不在颠簸中走出去。
一手抓着椅背稳住身体，弯腰问头顶有一撮黄毛的男士有什么需要。
黄毛男质问道：“你们怎么搞的，飞机怎么这么颠？”
“不好意思，飞机受航路天气影响容易颠簸，这是正常的，请您系好安全带。”
黄毛男不依不饶：“什么天气影响，每次都说天气，根本就是你们的借口！我看就是你们的飞行员技术不行。”
宋晨汐虽然不懂开飞机。
但也知道。
在恶劣天气面前，飞行员能做的非常有限。
她耐心解释：“先生，我司的飞行员经过严格训练，有能力处理好这种状况，请您放心。”
她甚至给了黄毛男一个台阶。
以为他因颠簸产生了不适。
“您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我看见你就不舒服！”黄毛男破口大骂，“我坐过汉莎、达美、全日空、大韩……”
黄毛男一口气说了几十个航空公司的名字。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报菜名。
报完菜名。
哦不，是报完几十个航空公司的名字。
黄毛男图穷匕见。
“那么多公司的飞机，没一个像你们这样的。你们中国的航空公司就是不行，飞机破，飞行员技术也差。”
颠簸过去了。
宋晨汐松开手，慢慢直起腰。
怎么说呢。
虽然她偶尔也会骂几句。
但不管是公司还是祖国，自己人骂可以，别人骂她就要不高兴了。
工作中，宋晨汐经常会见到这种人。
明明和她一样有着黄皮肤、黑头发。
却因为换了国籍充满优越感。
他们迫不及待地要和“中国”两个字划清界限。
要么对周遭的一切横加指责，还专门拿国外的航司来对比，以此彰显自己见识广阔。
要么会中文也不说，好像说汉语会脏了他的嘴。
据宋晨汐所知，他所说的几家美国航空公司毫无服务可言。
911之后，美国空防安全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像他这样大喊大叫故意找茬的，早被赶下去了。
宋晨汐可以想象。
像黄毛男这种欺软怕硬的人。
真到了美国的飞机上，反而夹着尾巴不作声了。
宋晨汐挺乐意和这种人逗着玩。
她故作惊讶道：“哦，原来您不是中国人啊。”
黄毛男得意于宋晨汐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趁机显摆：“对，我马上就要移民了，再也不回来了。”
宋晨汐鼓掌：“那可太好了。”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恭喜你。”
宋晨汐低下头，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吐出一口气，说了一句儿时听过的广告词。
“排出毒素，一身轻松。”
黄毛男听出她的阴阳怪气。
他都要变成高高在上的外国人，这个女人不但不羡慕、不巴结，还反过来讽刺他？
“你什么意思？你说我是垃圾？”
宋晨汐无辜地耸了耸肩：“我可没这么说。”
黄毛男大叫：“你什么态度？叫你们乘务长过来。”
“不好意思，我们乘务长是服务中国人的，像你这样低素质的外国人，就该由我这样低素质的人来服务。”
“噗……”
周围几名旅客早对黄毛男不满。
听到宋晨汐的话，大家既，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你们……”
黄毛男哪里受到了来自中国人的嘲笑。
他指着罪魁祸首大骂：“你有病啊！”
“你有药吗？”
黄毛男骂了一句脏话，想要站起来，结果忘了系着安全带。
很没面子地跌坐回去。
他气急败坏地解开安全带，挥起拳头朝宋晨汐砸来。
来自周遭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黄毛男势在必得，却被突然出现的男人稳稳擒住手腕。
“你干什么？”黄毛男试了两下没有挣脱。
曲逢年沉声道：“你好，我是本次航班的空中保卫员。”
？？？
宋晨汐惊讶地看过去。
曲逢年泰然自若地转头，暗暗向她眨眼。
仿佛在说，包在我身上。
曲逢年发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从气势到语气，丝毫不输真的安全员。
“你的行为涉嫌妨害航空安全，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的规定，现在对你不听从机组成员指示、寻衅滋事、严重扰乱机上秩序的行为给予警告，如果你继续不遵守规定，我会在下机后将你移交到当地公安机关。”
曲逢年身材高大，气势慑人。
刚刚还目空一切的黄毛男在曲逢年的威压下毫不犹豫地怂了。
“别别别，误会，都是误会。”
宋晨汐憋着笑，假惺惺地黄毛男求情：“哥，看在我的面子上，把他当个屁放了吧。”
“你……”
黄毛男再次挥拳。
又在曲逢年的一个眼神下迅速放下。
曲逢年毕竟是假的，所以见好就收。
他警告黄毛男：“这是中国的航空器，也就是中国的领土，不管你是哪国人，只要在中国的领土之上，就要遵守中国的法律，听明白了吗。”
“明白。”
“以后注意啊。”
风波平息，宋晨汐和曲逢年一前一后进入后服务间。
帘子放下，宋晨汐再也忍不住。
“哈哈哈……”她称赞曲逢年演技好，“你演的还挺像。”
曲逢年一改先前假扮安全员的严肃模样，脸上带着笑，语调温和：“我也是突然想到的，你都能认错，唬一下旅客应该不在话下。”
况且宋晨汐是真空姐。
她都没有揭穿，旅客们自然不会怀疑。
不过话说回来，曲逢年还是有一点担心。
“我这样……不会给你惹麻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