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第一次出任务,是在一个雨夜。
杀一个江湖人。
“求你……别杀他……求你……”老仆倒在雨中,腹下不停滚涌出血液。
年幼的小主人跌坐在他身侧大声哭泣,他就这般断断续续地哀求着流云。
电闪雷鸣,我远远地看向流云,他抿着苍白的嘴唇,表情隐忍,雨水在他脸上乱流。
那幼子哭一声,流云握剑的手就颤抖一下。
他的身上还未染上鲜血。
“要怪只能怪你们主子,当初与人结仇。”
“噗嗤”一声,我尚未反应过来,那幼子的哭声骤停,直直向后倒去。
冷松飞身一脚又将那老仆踢开去,“哐当”一声,一把匕首坠落在地。
“流云,莫要走神。”冷松提着刀,拍了拍流云的肩膀。
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流云立在那儿,甚至来不及反应。
我纵身来到流云身侧,抓住他的手腕。
他的手指紧攥剑柄,用力至极以至于发了白。
“流云……我们是刺客,”雨水冲刷着我的剑,很快就将剑身冲洗干净。
既是刺客,杀人便是避不开的结果。
这是我想告诉流云的,虽然我未开口,但流云也懂了。
他缓缓看向我,点了点头。
但回来路上,他一直不说话。
晚间吃饭也没瞧见他的身影。
我在他的房外转了两圈,夜深了,也不见点灯。
他心中放不下。
12.
我坐在凳子上,本想等他回来,却不知不觉睡着了。
直到迷迷糊糊中听见身后窗户传来声响。
我瞬间清醒,转身将窗户打开。
流云站在窗外,脸色依旧苍白,双眼戚戚地看着我。
我心中一惊。
这怎么杀个人,反倒把他弄成这个样子?
我跳下凳子,明明旁边就是窗,却推开门转了一圈才到他身旁。
下过雨后,风是湿的。
流云的发尾沾了黄泥结成一缕一缕。
他的衣角、他的鞋,都沾着泥水。
看他这副模样我竟然不敢问他去做什么了。
我们并肩而立,靠在墙上。
湿漉漉的墙面浸湿了后背,还有一丝冷意。
“我将那孩子埋了,他是不是不该死?”
下一辈是否该承担上一辈的罪责,这个问题千百年争执未有结果。
我亦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流云或许也不是真的需要我的答案,他紧接着又问:
“阿霜,你说会不会有一天,也会有人来向我们寻仇?”
“也许。”
毕竟刺客要杀很多人,但不是次次都能杀光。
今日我们杀光了一府的人,明日说不准倒在血泊中的就是我们。
但只要活着的时候还有口饭吃,还有流云在身边就够了。
我看向流云,发现他也在看着我。
“这个给你。”
流云将一块青白的玉坠子递到我面前。
“如果真有那天,这个平安扣会佑你平安。”
那玉坠子上还残留余温。
我攥在手里,追问流云这是从哪里来的。
流云被我问得招架不住,才说是在寺庙里求来的。
我一时间想笑,刺客竟也会去庙里求平安。
后来,那玉坠子我摘下来给流云戴上。
但它没能佑他平安。
13.
天光微落,薛叙尧换上华服又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