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不再看他,拖着行李箱,走向那道狭窄而陡峭的木制楼梯。楼梯在她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每一步都像踩在岁月的神经上。

第四章

203房间比想象中更……简陋。

面积很小,只放得下一张单人床、一个床头柜和一把椅子。墙壁是简单的白灰墙,年久失修,有些地方已经泛黄,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空气里有股挥之不去的、淡淡的霉味。

但出乎意料,房间很干净。床单虽然旧得发白,却洗得干干净净,散发着阳光曝晒后的蓬松气味。

安然放下行李,习惯性地开始工作。她拿出分贝仪,显示环境噪音在35分贝左右,主要来自窗外的雨声。这本身不算糟,但如果真如差评所说隔音为零,夜晚邻居的活动将是灾难。

她走进狭小的独立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水流很小,而且是刺骨的冰凉。她试着按下马桶冲水键,水流汹涌,声音大得吓人。

这就是她今晚要待的地方。她前男友的地盘。

江屿。这个名字在舌尖滚过,带着一股铁锈般的苦涩。

五年前,他们还是大学里最令人艳羡的一对。他学建筑设计,她学酒店管理。他曾拉着她的手,在星空下畅想未来:“安然,等以后,我们也开一家自己的小旅馆,不要多大,但要很温暖。你来做老板娘,管账目接待客人;我来设计装修,把它变成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地方……”

后来呢?

后来是争吵、冷战、误解,和一个仓促又决绝的分手。她以为他变了心,跟着家里安排的白富美出了国,去追寻更广阔的天空。而她,则把自己投入职场,用一次次飞行、一篇篇报告、一个个陌生的酒店房间,来填满那些空洞的日子。

她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在这样的地方,与他重逢。

他成了这家破旧旅舍的老板,一个即将被资本碾碎的“钉子户”。而她,是握着笔,准备为他“定罪”的判官。

第五章

简单洗漱后,安然换上睡衣,躺在床上。床垫有些硬,但并不难受。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只剩下淅淅沥沥的余韵。

就在她以为终于可以暂时摆脱这一切,获得片刻安宁时,一阵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音乐声,穿透了薄薄的墙壁,传了过来。

是吉他版《卡农》的旋律。

安然浑身一僵。

这首曲子……

是他们当年的定情曲。无数个夜晚,在校园的草坪上,在租住的小屋里,他抱着那把木吉他,笨拙却又专注地一遍遍弹给她听。

墙壁那边的音乐声很低,断断续续,仿佛弹奏的人心不在焉,或是指法早已生疏。但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这熟悉的旋律像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撬开了她尘封已久的心门。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画面,争先恐后地涌现——他弹琴时低垂的眉眼,他看她时温柔的笑意,他承诺时认真的表情……

她猛地用被子蒙住头,试图隔绝那恼人的声音。

可是没用。那旋律如同鬼魅,丝丝缕缕,无孔不入。

五年了,她以为自己早已放下,早已刀枪不入。可直到这一刻,在这间破败的、属于江屿的旅舍房间里,听着这首隔墙传来的、生涩的《卡农》,她才惊恐地发现,那道自以为愈合的伤疤下,血肉从未停止过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