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牧:「武功说得去,骑技倒差了点。不过识字。算是相抵。」
他语音一落,便率头策马扬鞭,奔向莽莽雪原。
方明白他是同意了,虽身置荒漠,可我心中却一瞬间像回到了万里之遥的京城,繁花盛开,惠风和畅。
5.
十年前,杨家军大败契真于天山,杨家进京受赏。
当时父亲带着阿兄和我在酒楼,我因为学武之事同父亲起了争执,一气之下,爬到廊台,以死相逼。
适逢领赏军队经过,百姓爆发阵阵欢呼,我脚下一滑,从廊台跌落。
父兄惊恐地朝我伸手,却只摸到我的裙角。湛蓝的天空和酒楼的飞檐在我眼前倾倒。
下一秒,我被纳入异常坚硬的怀抱。
杨牧救了我。那年我十三。
「呲——」
炉上的茶水冒出热气,将我从回忆中叫醒。我连忙端给杨牧。
杨牧抿了一口我煮的茶,从如山般的文书中抬首,问我:「径山茶?」
我略带羞涩地点头。
杨牧祖上正是余杭人,径山茶是余杭特产。从京城到北朔,我带的行李不多,但他喜欢的茶我却装的不少。
没想到杨牧却一摔茶盅,伴随「砰」地一声,茶盅四分五裂。
「你到底是何人?这些日子你费尽心思接近我,讨好我。难不成是蛮子的细作?」
他逼近我,面色狠厉,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灼热的鼻息触到我的皮肤。
我心跳如雷,不敢乱动:
「我……我只是得知了您的喜好……若我有半点对大梁不忠之心,罚我立刻坠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身。」
他目光聚集在我脸上,似乎在辨我语言真伪。
半晌,他放开了我:
「也是。契真怎会派你这个没说几句话就红了眼睛的家伙来当内应。再给我煮一杯茶吧。」
我这才发觉自己眼眶发胀,用手一摸,点点潮湿。
杨牧退回座位,面沉如水继续看文书,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6.
杨牧看见我剩下的饭碗,眉头一皱。
我连忙装样子舔了舔嘴唇:「吃饱了。吃饱了。实在吃不下。」
杨牧朝我伸手。
我不明所以。
他干脆自己走了过来,将我剩下的粥倒进自己的碗里,吃了起来。
幸好帐内光线不足,旁人瞧不太清我因羞赧而发烫的双颊。
虽然我对自己的角色一天比一天适应,但兵营里有些东西我到底接受不良。
比如这带壳的杂米粥,我怎么都咽不下去。极其想念家中扬州师傅做的灌汤水晶包。
晚上榻上,我饿的翻来覆去。对面的赵二气的过来踹我道:「让你他娘的穷讲究。这军中粮饷早就不够吃了,杨指挥愁的到处托关系借粮。活该你饿。」
明明我饿的难受极了,可一听赵二的话,我又顾不上难受了。
接下来一连几日,我有空便在军营各处窜来窜去。
这天下午眼看就要有结果,赵二一把将我手中演算了好久的黄纸抽出,将我拎到杨牧面前。
「指挥,我就说这小子有问题。这纸上罗列,分明我军兵马人数,证据确凿,可不就是契真细作?」
杨牧素来沉静的脸上乌云密布,十六州兵马大元帅的气势此刻彻底地向我压来。
他问我对接人是谁,都传递了什么消息。
「写了这串数字就能证明我是细作吗?」
我直视他压抑着怒火的双眸问他。
「不然?」杨牧反问。又喝道:「不许哭。」
我没想哭,只是实在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睛。我心里懊恼自己实在太没用。明明自己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