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热烈的支持,更像是一种划定了边界、提供了保护的默许。
但苏晓梦明白,这已是这个男人在自身原则和处境下,能给出的最大程度的助力。
一丝暖流悄然漫过心田,她唇角微弯:“谢谢。”
正在此时,窗外传来一阵刻意加重的脚步声,以及几声不自然的咳嗽。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李卫东站在窗外,脸孔在晃动的灯影下半明半暗。
他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眼神像淬了冰的钉子,先是狠狠钉在苏晓梦脸上,然后转向陆北辰,嘴角扯出一个近乎讥诮的弧度。
“陆同志,苏同志,”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虚假的平和,“挺晚了,还在讨论教学工作?可要注意影响啊。”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最后落在陆北辰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意有所指地补充,“别让一些不合时宜的‘热心’,玷污了学校这块清净地。”
说完,他不等回应,转身便走,脚步声重重地敲打在寂静的夜色里,像一个不祥的注脚。
李卫东的警告像一阵阴风,但并未能吹熄那已然点燃的星火。
第一个“学习先进育儿经验交流会”在一个阳光温暖的周末下午,于村小学那间土坯教室悄然举行。
苏晓梦原本预估能来五六个人已属不错,没想到,陆陆续续竟来了十多个妇女,其中甚至有几个是带着好奇和观望心态的年轻姑娘。
赵小兰像个快乐的勤务兵,早早过来帮忙烧水、摆放从各家凑来的高低不一的板凳。
教室里弥漫着一种新奇而拘谨的气氛。
妇女们大多低着头,双手不知该往哪里放,眼神躲闪,不敢与人对视。
苏晓梦没有站在讲台那样具有权威性的位置,而是拿了个小凳子,坐在了她们中间。
她开口没有讲任何大道理,而是从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开始:“大家有没有觉得,有时候心里憋了好多话,却找不到人说?或者说了,别人也不理解,反而觉得你事多?”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轻轻撬开了一道缝隙。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细弱的声音响起:“……俺家娃夜里总哭,婆婆说是俺没带好,可俺……”话未说完,已带了哽咽。
如同堤坝泄开了第一道口子,紧接着,更多的声音开始小心翼翼地加入。
“俺当家的,一不顺心就摔东西……”
“娃他爹常年不在家,俺一个人……”
“地里活累,回家还得看婆婆脸色……”
起初只是只言片语,后来渐渐连成了片。
苏晓梦大多数时间只是在听,偶尔在关键处引导一两句,或是用一个简单的共情技巧,让倾诉者感到被理解。
她不像一个教导者,更像一个织布工,将那些散乱的情绪丝线,耐心地梳理、连接。
当张秀芳鼓起勇气,磕磕绊绊地分享自己夫妻关系缓和后,家里那股“让人能喘得过气来了”的变化时,所有妇女的眼睛都亮了。
那是一种看到了希望的光芒。
陆北辰坐在教室最角落的桌子后,面前摊开着备课本,手中的笔却许久未曾移动。
他听着那些琐碎而真实的悲喜,看着苏晓梦如何用几句话,就将一个痛哭流涕的妇人安抚得平静下来,又如何引导大家互相出主意,解决一个具体的育儿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