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海棠花下相思劫

青石板被夜雨浸得发亮,廊下红灯笼晃出暖光,将满地海棠花碎成斑驳的胭脂。

我攥着那本从大哥书房偷摸来的春宫册,绢面还带着龙涎香,刚拐过月洞门就撞进片清寂的墨香里。

柳砚之站在海棠树下,素白襕衫沾着落英,笔尖悬在宣纸上三寸,腕骨细得像要被墨锭压折。宣纸上 “相思” 二字刚落笔,墨迹还鲜润着,倒比枝头残花更添几分愁绪。

这模样倒真对得起京中 “画中仙” 的名头,可惜性子比我娘的鞭子还硬。

“柳大公子好雅兴。” 我故意踩断脚边枯枝,惊得花瓣簌簌落了他满肩,“只是这词未免寡淡,不如天桥下《玉簪记》听得过瘾。”

他笔锋猛地一顿,墨汁在 “思” 字尾端洇开黑痕,像块洗不净的血渍。“安国公府的小公子?” 声音冷得能结冰,偏生喉结还在细瓷似的脖颈上轻轻颤着。

我得寸进尺地凑上去,鼻尖几乎要蹭到他衣领,指尖已经勾住了他束发的青玉簪 —— 那是圣上亲赐的探花簪,莹润得能照见人影。

“听说这簪子能映出真心,借我玩三日如何?”

腰腹突然撞上冰凉硬物,银枪枪尖带着晨露的寒气抵着我,红缨穗子扫过衣襟。

秦怸玄甲未卸,盔甲缝隙里还嵌着演武场的沙砾,眼神却烧得厉害,像要把我生吞活剥。“顾阳,滚回去。”

三年前他随父回京,在我及冠宴上摔碎酒盏时也是这眼神 —— 分明想把我拆了,又怕碰坏半分。

我反手攥住枪杆借力撞进他怀里,隔着铠甲都能摸到他绷紧的肌理:“表哥方才教我挽枪花时,笑得可比海棠好看多了。”

秦怸耳根 “唰” 地红透,指节攥得发白。这时管家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嗓子都破了音:“小公子!太子殿下亲来贺二小姐回门 ——”

我笑着松开手,余光正瞥见柳砚之将宣纸揉成一团,雪白指腹被纸锋割出细血珠,滴在海棠木浆纸上,艳得刺目。

赵珩的明黄蟒袍扫过满地落花时,满园人跪得像被镰刀割倒的麦子。

龙涎香混着淡淡的血腥气飘过来,他靴底还沾着诏狱的泥垢 —— 昨儿刚抄了三皇子的府邸,这会儿倒有闲心来我家赴宴。

“孤来迟了。” 他俯身托起我下巴,拇指碾过我唇上没擦干净的玫瑰膏,鎏金匣子在我眼前打开,赤金点翠步摇上的东珠晃得人眼晕,“小公子替二姐收了吧。”

满院死寂。世家规矩里,嫡子代出嫁女收外男钗环,与私相授受无异,这是明晃晃把安国公府架在火上烤。

我踮脚咬下那颗东珠,舌尖故意卷过他冰凉的指尖:“殿下不如直接送我,毕竟 ——”

袖中春宫册 “啪” 地掉在他靴边,书页散开,画中两个男子衣带半解的模样赫然入目。

秦怸的银枪骤然横扫,海棠枝桠断了半截,落英混着碎叶砸了我们满头。

2 太子宴上风波起

太子生辰宴那日飘了初雪,水晶灯照得满殿通明。我端着酒杯故意撞向苏景行,酒液泼在他石青色官服上,晕开大片深色。

“哎呀,苏大人恕罪。” 我掏出自家绣金帕子替他擦拭,指尖若有若无划过他颈侧,“谁让大人比画儿还俊,晃了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