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之后,送来的毒草汤药,似乎更烈了三分,带来的痛苦也呈倍增长。

我不是没有试过反抗。有一次,在巫老亲自前来送药时,我拼尽全身力气,打翻了那碗散发着恶臭的漆黑色药汁。

代价是,萧玦命人当着我的面,将自幼便伺候我、陪我一同嫁入王府的贴身丫鬟碧珠,按在院中的石板上,用沉重的刑杖,生生打断了她的双腿。碧珠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声,至今还在我每一个噩梦中回荡,挥之不去。

他死死捏着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颌骨,逼着我直视碧珠血肉模糊、形状诡异的双腿,声音轻柔如情人低语,却字字如冰锥刺心:“下次,就轮到你那远在江南的母亲。本王说到做到。”

我看着碧珠痛晕过去的脸,看着她身下洇开的血色,终是闭上了眼,将所有翻涌的恨意与绝望死死压回心底最深处。

我屈服了。

从此,我变得异常沉默。每日按时接过那碗承载着痛苦的汤药,面无表情地、一口一口地咽下那穿肠毒药,沉默地承受着每一次蚀骨煎熬。心,在一次次剧痛和绝望的碾压下,慢慢冷透,硬化,最终归于一片死寂。

只有在无人看见的、最深最冷的夜里,我才会蜷缩在冰冷坚硬的榻上,借着窗外凄冷黯淡的月光,反复摩挲着袖中暗藏的、母亲留给我唯一的那枚温润玉佩。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绣着缠枝莲的枕面。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姐姐,若你泉下有知,看到你唯一的妹妹,如今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可会……有一丝一毫的心疼?

第二章:宫宴惊鸿,克夫之言

时光在日复一日的痛苦循环中缓慢流逝,如同钝刀割肉,折磨着所剩无几的生机。直到那场突如其来的宫中大宴。

原本以我这般“戴罪之身”,是绝无资格出席这等盛大宫宴的。但不知萧玦出于何种考量,竟命人送来了一套异常华美瑰丽的宫装,珠翠环佩,一应俱全,并勒令我必须盛装赴宴。

我略一思忖,便明白了他的用意。他需要我在百官命妇面前,继续扮演好那个逼死姐姐、因而备受冷落与厌弃的可怜虫角色,用我的落魄与不堪,来反衬他对林婉儿那般“感天动地、生死不渝”的深情。

也好。

我坐在妆台前,前所未有地仔细梳妆。用厚厚的脂粉,极力掩盖住脸上的憔悴与病态的苍白,蘸取最鲜艳的口脂,点染失血的朱唇,描画黛青的长眉。镜中的女子,云鬓花颜,金钗步摇,依旧有着与林婉儿一般无二的绝色容颜,只是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眼眸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光彩与灵动,只剩下古井无波般的死寂,和沉淀在眼底最深处、不易察觉的、如同野草般滋生的恨意与决绝。

丝竹管弦,悠扬悦耳,觥筹交错,笑语喧哗。我安静地坐在女眷席最末、最不起眼的角落,低眉顺眼,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仿佛要融入那华丽的背景之中。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高踞于九龙金漆宝座之上的年轻帝王——萧璟,忽然放下了手中的金樽,目光掠过场中翩跹起舞的水袖歌姬,精准地落在我这片沉寂阴暗的角落。